夏语初依然微笑着摇头:“不是于你面前还伪装,是我觉得这样做才安心。”在现代的战斗中养成的习惯,越是紧张的事,越是镇定,越是不让人看出端倪。
任青瑾盯了她一会儿,摇头道:“我真不知道你在夏家过的是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才会养成你这样的习惯。”
夏语初微微笑着,道:“殿下知晓此事不?”
“应当不知。”任青瑾道:“你知道吗?你与夏家二小姐的传闻完全不同,就是夏家之人见了你,只怕也不敢立即认你。”
夏语初点了点头:“那王府有人认识我不?”
任青瑾摇了摇头:“难说……侍从大概未见过你,但我打探了一番,王府虽与夏家来往颇少,但每隔几年整生辰之时,还是会派人去夏家,那些受差遣而去的王府女官们,可就难说了。”
夏语初揉了揉额头,脸上却还是微笑着。
任青瑾看着有些渗人,道:“你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当成你就是楚夏,从来都不是夏二小姐,以后有机会再乘机脱身。”
夏语初点了点头。
任青瑾道:“我倒不是不能带你走,但是,被王府追杀的后果,你我都承担不起。”
夏语初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想起在杭城柳岸边第二次见到任青瑾时,他对她说了几句“我来迟了”,原来是这个意思。
在任青瑾寻到她,她已被慕容归所救,成为慕容归的侍从,虽当时尚未挑明,但她亦已一只脚踏了进去,再没有回头的可能。
任青瑾当时亦可强掳了她去,但是,正如他说所“王府的追杀”他受不起,或许不是受不起,只是,任是任青瑾这般风光霁月之人,也不会愿意冒着得罪王府的危险,倾尽任府之力去救她。
于是,一步踏出,再无回头之路,一步步身不由己行至此处。
思量既定,夏语初拿起书,翻至昨天讲解之处,微笑着对任青瑾道:“任夫子,上课了。”
任青瑾诧异地打量了她一下,道:“你没事吧?”从未见过这样一个人,能这般迅速地从惊涛骇浪般的心绪里平静恢复过来,面色如常地继续往日里的事情。
“你不用歇会吗?”他忍不住问道。
夏语初笑起来:“我刚才做了什么吗?竟然要休息?”
任青瑾不语,只望着她,夏语初叹气道:“既说要当成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也不是夏二小姐,为何不能从此刻开始?”
任青瑾像看怪物一样看了她好一会儿,喃喃地道:“你真可怕。”
夏语初冲他做了个鬼脸,任青瑾楞了楞,大笑起来,一屋子的沉寂冷凝就被打破了。
散学后,夏语初垂头收拾笔墨纸张,任青瑾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伸手压住夏语初正在收拾的纸张。
“楚夏!”他极轻地唤道,声音里却沉凝而坚定。
夏语初抬头望着他,少年的眼睛在黄昏里灼灼生辉:“楚夏,你放心,我会护你周全。”如某种宣誓。
“嗯。”夏语初凝视着他,轻声应道,眼中有淡淡的信任和依赖。
“谁让我们是朋友呢?”任青瑾笑了起来,眉眼间又全是飞扬之色。
是呀,朋友……多么让人温暖的词。
夏语初微笑起来,觉得夕阳的余温多了几份温度。
下了课,回到行宫住处,夏语初如常地洗漱,如常跟着何娘子学了一会针线,如常上床安置。
但躺在床上后,夏语初却睡意全无,她能够在人前进入战斗状态,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独处的时候,那些恐惧和恐慌就冒了出来。
是的,她对慕容归似乎有天生的畏惧之感,而这种感觉,在从任青瑾口中知晓他是自己这个身躯以前的未婚夫后,无限地放大。
她一寸一寸地回想从穿越过来到现在的事情,她想起刚穿过来,第一次遇到任青瑾的时候,他看到自己脖子上那个吻痕脸上的震惊和微微的愤怒,那是对发现豪门惊天秘闻的震惊,和对兔死狐悲的愤怒。
因为他与慕容归一般,是出身煊赫的贵族。
她想起第二次见到任青瑾,她告诉任青瑾她在慕容归手下时,任青瑾脸上那复杂的表情和玩味的眼神。
这样的巧合,这样的组合,确实是令人无比错愕和玩味的事情。
或许那时候的任青瑾,一开始还带着点看热闹的顽劣,就想看一场好戏开锣一样。
她想起之后任青瑾看着她和慕容归时,偶尔眼中一闪而过忧虑的表情,从那时候,任青瑾才真正将她当朋友,真正为她着想罢?
可惜……似乎事情已不可挽回。
她不由得坐了起来,点上了灯坐在镜子前,望着镜子中的女子。
昏黄的镜面上,映着披头散发的女子,发如墨,脸如雪,五官玲珑,深夜看起来甚至有几分鬼气森森。
她伸出手,慢慢地用手指勾勒镜中女子的眉目,一边慢慢地回想刚穿越过来时,从镜中看到的女子容颜——相似的五官,却又似乎截然不同。
如今镜中女子还在发育期,眉眼长开了一些,少了以前女子的几分娇弱,多了几分英气;镜中女子即使坐着也是腰身笔直,少了以前那女子的几分娇软无力,多了几分俊逸。
这相似又不相同的容颜,突然就给了她勇气,若一个人气质完全不同,谁又敢说她就是夏二小姐?
何娘子猛然惊醒,她看见内室有灯光,便披衣起来,向内室行去,轻轻地唤:“楚姑娘?”
却见端坐于镜前的女子回头,冲她微笑,昏黄的灯光中五官显得有些模糊,道:“睡不着,起来坐了会,没事了,我这就去睡,你也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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