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空方丈与绝心道长仍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独孤一剑、梁无道与韩立声不动声色,目光在沈菱歌脸上逗留了片刻又挪开,而在场的其他人或多或少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禁不住暗地里泛起了嘀咕:沈菱歌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呢?
沈菱歌既已承认,云中子出不出来就无关紧要了,韩立声一摆手让韩岩柯退回原地。人证之后,便是最至关紧要的物证了——被南宫素依紧紧攥在手心里的衣服碎布以及在沈菱歌房中搜出来的那一件袖口被撕去一角的青色外衣,韩立声正要说话让韩云扬将两件物证呈上来给了空方丈等人过目,不料又被沈菱歌抢了话头。
沈菱歌坦然道:“韩庄主何必如此麻烦,我直说了便是,那件袖口缺了一角的青衫是我的。”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连了空方丈与绝心道长都侧过脸看向沈菱歌,目光中隐现惑色,在场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个想法:沈菱歌该不是疯了吧,这势头怎么看怎么像抢着认罪呢?
到目前为止,公审进展得异常顺利,顺利得让韩立声莫名其妙地提着心,隐隐觉得有些对方不太对劲,他轻吐了一口气,将这个奇怪的念头撇开,转回正题,沉声问道:“经仵作检验,长孙洵夫妇大约是在亥时四刻到亥时五刻这一段时间内遇害,沈菱歌,这段时间你身在何处,可还有人能为你作证?”
韩立声刻意加重了“还”字的咬音,沈菱歌岂会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暗自庆幸将苏羽墨留在飘香小筑,若是让她跟了来,听了这番话,只怕又该自责了。她眼色微沉,似乎有些不悦,咄咄道:“韩庄主是和我开玩笑呢,那时都是二更天了,我觉来无事早早便睡下,哪里寻个人出来为我证明。”
等沈菱歌说完这句话,上位端坐的五人表情各种不同:了空方丈宝相庄严,口中默念佛号,绝心道长轻捻着雪白的长须,老神在在,独孤一剑粗眉上扬,神容严肃,隐隐带着风云欲动的怒意,梁无道面无表情的脸上僵硬地勾起一抹阴沉的笑容,格外骇人,而韩立声则是敛眉沉思,一抬眼瞧见另四人的目光似有若无地飘向自己,顿时心领神会,他们与自己持了同样的想法,基本已认定沈菱歌便是那杀人凶手。
韩立声清了清喉咙,正色道:“沈菱歌,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沈菱歌眸光低敛,脸上透出一丝为难之色,迟疑了一下,眉宇一展,神色淡然道:“我有重要的证据能证明我并非杀人真凶,不过……”沈菱歌环视一眼周围,眼底掠过一丝厌恶,“这证据甚是重要,我需要单独与韩庄主及四位前辈详谈。”
“这……”韩立声犹疑地沉吟道,“未知四位前辈以下如何?”
“阿弥陀佛。”了空方丈宣了一声佛号,不急不忙地说道,“此事涉及两条人命,沈施主如此谨慎情有可原,我等不如去内堂静听沈施主细说,免得错诬了好人,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了空说完,绝心道长等三人纷纷点头称是。
“在场的众位江湖朋友,待会儿韩某定会给大家一个说法,请大家在大厅中耐心稍候。”韩立声高声说完,立即起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便要领着了空等四人进入内堂,沈菱歌也正准备抬步跟上,谁知,议事厅外突然传来嘈杂声,引得众人纷纷伫足,回首注目。
易容成姜淮混在人群中听审的顾晚凉也随着大流侧目远望,只见一个庄仆慌慌张张地小跑在最前,在他身后不远处,莫紫莜衣袂飘飘,踏风而来,身后跟着个低头敛目的白衣少年,模样看不真切,他背上背着一个竹筐,看样子应该是莫紫莜的药童,那药童牵着一匹高头大马,不疾不换的走着,而马上竟还驮着个捆绑得结结实实的男人,口中似乎塞了什么东西,正在面色痛苦地在马背上摇头晃脑。
庄仆顾不得仪态,跌跌撞撞地跑进了议事厅,“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喘着大气,结结巴巴道,“启禀……庄……庄主,莫……莫仙子……”
管事一见韩立声脸色暗沉了下去,心中暗道不妙,挪步到庄仆身侧,狠狠地白了那庄仆一眼,压低声音斥责道:“你这副样子成何体统,先捋直了舌头把话说清楚。”
庄仆一哆嗦,说话又结巴了一小下,怕得他只差全身都伏在地上,连咽了几口唾沫,才将话逐渐说利索了:“启禀庄主,莫仙子硬是要将马也牵到议事厅来,小的们怎么拦也拦不住,请庄主恕罪。”
韩立声表面形色依旧,但是心底一把怒火腾跃而起,他刚才连着几次被沈菱歌抢白也便罢了,现在又来个莫紫莜带马硬闯议事厅,莫非都不将秋水山庄放在眼里了?他运起内力,冷喝一声:“微尘仙子,所为何来?”
他这一声看似平凡,实则大有玄机,听在别人耳里与刚才他说话的声音大小并无分别,但传到莫紫莜耳里,那声音像是被叠加了数十次,轰隆隆地碾过她耳内的每一寸,震得她耳边嗡嗡作响,尖锐的刺痛直上头顶,禁不住身形剧晃,脚步顿时变得有些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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