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晌午,我们终于看到凉州城楼。
凉州,百里国西境。城外是一望无际的草甸丘原,大片大片的胡杨白桦,再往北便是针叶林地,风景甚佳,是骑马打猎的好场地。
不过,如今凉州城外十里已驻扎着西夏七十万精兵,颇煞风景。难怪,三日来百里靖眉头都未曾松过。
我们一行刚到府门,便早有一干人等来迎接了,为首一人米白长衣,年近三十,温文尔雅,儒润睿智,颇有大家风范,想必应是百里靖手中第一谋臣沈奉言了。
话未多说几句,百里靖便带我进了书房,沈奉言看了我一眼,眼眸含笑,也不多话。
书房设列皆很简单,没有逍遥堡中的富丽豪华,丝毫不显百里靖王爷的身份,只是大大小小的卷籍堆满了书架。我握着折扇,只是浅笑闲淡地立在一旁而已,仿佛所发生的事与我无干,尽管,此时所议论的军情看似相当严峻。
不过,该听的东西我倒是悉数听了进去,未及多时,局势我已略了于心。
百里靖领军抗西夏是他主战的结果,而主和的皇帝百里岚则不失时机地发难,于是,此次征战,百里不过三十万大军而已,已三敌七本已见短,更何况来人是西夏名将,完颜奕,西夏从未败过的战神完颜奕。
“不知小公子有何见教?”温吞清润的声音突然想起。
我抬头看到沈奉言正一脸浅笑地看向我,而大厅之中不知何时已不见了其他人,百里靖倒是坐在我右前几上,似笑非笑,好整以暇。
“沈先生必定早有妙计,又何需在下多言。”我嘴角一勾,慢条斯理。方才沈奉言的行军布阵皆是合情合理,倒是没什么不妥。
“奉言之法,无非兵中常法,损耗甚多,加之完颜奕并非泛泛,恐怕得不了几分便宜。”沈奉言摇摇头。
“两军对阵已近月余,虽小战长胜,但的确无憾西夏元气,不过,沈先生已经调用得相当好了。”我低头展开折扇,实话实说,“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不如,打打他们粮草的主意。”
“的确是制胜的好办法,不过,完颜奕的粮草还真没有人知道是如何藏法的。”沈奉言低首垂笑。
“完颜奕军中探子寻觅十多日,折损大半,却是皆无所获。”百里靖沉声开口。
“七十万西夏军哪支先到?”我略加思索便开口问道。
“右营十万先抵。”沈奉言回道,“右营自驻军城外后,我们便多方探听,营中绝无全军粮草。”
“可是先于三十里外驻守侯军,再行至城外十里扎营?”我接着问。
“的确,右营于三十里外前行之后,凉州才得的消息,那时,那十万人马在三十里外驻守已有两日。”沈奉言眼中一阵疑惑,“公子才至,是如何得知的?”
“这便是了。”只有这样才说得通啊,我脸上笑容自若,“如今,三十里外是哪支西夏军?可是完颜奕王帐?”
“公子料事如神。”沈奉言面露欣赏之色,眼眸温润如墨。
“不过情理之中而已。”我摇摇头自嘲道。
“公子是否已有对策?”沈奉言眸光一亮。
我却并不回话,歪头看向百里靖。
“百里靖,我饿了。”一连颠簸三日,刚到便让人费脑筋,不让你百里靖好好犒劳,我不是相当吃亏?
我完全不理会两人的脸色,便摇着扇子大步踏出书房
凉州府的宅子远不及逍遥堡,这原本是凉州司马将军的府邸,百里靖来后便暂居于此。所以,院子里压根没有什么可观的景致,只是还算宽敞干净。我所居的院子与百里靖仅一墙之隔,真不希望离那狐狸这么近。
我在房中房中稍作了下打理,便听得有丫头请我用膳,看来,百里靖是拿我没办法,这离晚饭还差了两个时辰呢。
我随着那个青衣丫头一路引着,没走多远,便到了书房的西暖阁,而百里靖却也正坐在桌边,把玩着支白瓷酒杯。
这狐狸到底想干什么?吃饭也不让我安生。
“哟,还劳五王爷作陪客,凝某好大的面子哦。”
我打着笑脸,不忘讽刺。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这一切之后,我半分也未怕过百里靖,甚至连敬都谈不上,别人都会对他毕恭毕敬,行礼称殿下,而我却只有在挖苦讽刺时才会那样称呼。
百里靖待那丫头走后,抬头挑了挑眉毛,邪魅的笑颜略带无奈,“凝儿对本王怎么总是带刺儿呢?”
我浑身哆嗦了一下,白他一眼,径直在桌边坐下,“我可没空在这儿同你套近乎,要命一条,吃饱再说。”话毕,拿起筷子便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凉州府虽不济,但到底百里靖还没在饮食上虐待我,四菜一汤,味道还算不错。
正在我吃得不亦乐乎之时,却发现,百里靖筷子未动半分,只是似笑非笑看向我。
“你干嘛不吃?”这厮不是同我一样赶路来的吗?没道理没食欲啊。
“看到你便不用了。”百里靖收回目光,勾唇一笑。
我嘴角有些抽搐,看到我便倒了胃口?那好,天天出现在你面前,最好,饿死你。
收到我腹谤的表情,百里靖却忽然心情很好的朗笑出声。
我干脆无视他的存在,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凝儿吃好了?”
“吃好了。”
“吃好了,便要做事了吧?”
“是,我正想活动活动。”
“凝儿想做什么?”
“逛街。”
说完,我便又一次丢下面色不善的百里靖,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百里靖,这可是你教我的。
青灰衫,乌木骨折扇。往大街上一站,就是一寻常人家小公子。
凉州城是百里与西夏的边城,向来是西夏人与百里人通商交易的重要商埠,所以,凉州自有别处没有的异域风情。不过,现在正处在交战时期,街道商铺虽然还在,但商贸明显萧条了不少。不论天下局势如何变化,商人却是不希望打仗的。
拈着一面白底水墨兰花的折扇欣赏之时,却忽然闻得有人唤我,一抬头,却是沈奉言。
“沈先生怎么也上街了?”我展颜一笑,对百里靖没什么好感,但对这沈奉言的印象却不错,谁能相信天下第一谋士居然会这般温润儒雅,但我知道他在战事上的犀利却是可见一斑的。
“凝公子好兴致。”沈奉言仍旧淡淡笑容,从容有度。
“哪里哪里。”我回道,“沈先生看这扇面如何?”
“凝公子若要扇子,让下人去办就好,何样的找不着?”沈奉言略瞥了眼那扇子,不紧不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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