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微弱的天光和昏暗的灯光,他看到那张床上满是血污,一个人浑身瑟缩着卧在那散发着腥臭的肮脏床单上,他的头发散乱着遮住了脸庞,怀里竟然紧紧抱着一把出鞘的宝剑,剑身上沾满了血,不知是惧冷还是痛苦,他的身子一直在颤抖,每颤一下,锋利的剑刃就会在他身上划出一道伤……
“阿伦,阿伦……我的孩子……”青衣人哽咽着伸出手,从他怀里小心翼翼的抢过了那把宝剑,掷到了地上,伸手想要把贴着墙壁缩着的人抱起来。可是他的手刚触到他的身体,他就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着的低哑呻吟,似乎极为痛苦。
“怎么回事,阿伦你怎么了?”青衣人一时间心如刀绞,手足无措的呆在了原地。蓝衣女子提着灯走了过来,脸上是复杂之极的神情。
对于这个人,她有绝对痛恨的理由。可是看到这种惨状时,心里还是有些恻然。她不由得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瘦小漠然、眼睛明亮的孩子。或许他也是吃过很多苦的吧!忽然间就感到悲伤,因为她发现几乎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痛苦的。
“你看他的眼睛?”她忽然惊叫道。灯光移近,将眼前的一切都照的清晰可见。青衣人伸手拂开了那些遮住他脸庞的散发,心头猛地抽搐了一下。
那双明亮、清澈、幽深的蓝眸,竟然变成了两个可怖的黑色血洞,眼角处有粘稠的黑血流下,已经风干结痂。那张本来英俊逼人、棱角分明的脸庞早已变得人不人鬼不鬼,黯淡苍青的肤色,憔悴深陷的颊骨,怎么也看不出他就是昔日那个孩子。
“阿伦,阿伦,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他万分心疼的叫道,在灯光下清晰的看到那样触目惊心的情景,少年身上的衣袍早已被鲜血染得分不清颜色了,他的身上满是伤痕,伤口未经处理,早已溃烂流脓。
那些腐臭的气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去的。左手断腕处也已经开始腐烂,变得血肉模糊。那只手又抬了起来,“把它……还给小夜……小夜,对不起……我再也还不了你……”那个低哑暗沉涩的声音哭泣般断断续续道。
“他是自残的。”蓝衣女子迅速作出了结论。“你说他自己刺瞎了眼睛,砍掉了手,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青衣人骇然道。蓝衣女子点头,轻声叹息道:“只因他心里实在过于痛苦愧悔。想来他也并非完全穷凶极恶之人,内心终究还是有良知的。既然知道有一天要付出那般惨痛的代价后悔,当初又和比呢?我现在才明白,当初折断了小夜双手的人就是他,我曾经一直以为是燕寒山那老匹夫使的诡计嫁祸燕落帆呢!”
“心儿,怎么办?阿伦怎么办啊?”他求救般的抬起了头,蓝衣女子强忍着那种刺鼻的恶臭气味走上前来,望了一眼道:“衣服都粘在伤口处了,若强行脱下,怕是要连皮肉一起撕掉了。”
青衣人伸手轻轻一触,果然贴在身上的衣服都被凝结的血痂黏住了,硬邦邦的。他心里痛如刀割,不由得紧紧握住了那只半伸着的手,轻轻唤着他的名字。“我去找大夫。”蓝衣女子转身奔了出去。
“阿伦,爹爹来看你了,孩子,你听到了吗?爹爹来看你。”他含泪喃喃道。然而那个人却似没有听见,依旧双眉紧锁,牙关紧闭。但还是有令人揪心的呻吟声从齿缝里溢出。
青衣人几乎想哭,因为他的手根本无处可放。少年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无论碰了哪儿他都会痛的战栗。
他的手探过去轻轻抚摸他消瘦冰冷的脸颊,却是忍不住颤抖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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