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沐觉得失忆的大乔是越看越可爱,懵懂的像个初生的婴儿。这会,她倒是不那么抗拒了,想着早日嫁给他也好,免得出什么意外被别的女人捡了便宜去。
丢脸都丢过了,郁涟乔干脆霸道的对着赫连沐问道:“你说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成亲?我是哪点让你瞧不上眼了?”
赫连沐不同意这亲事,郁涟乔事后也听爹娘提过,他想不通自己是哪里不够好。
听郁涟乔这么直白的问她,饶是脸皮一向很厚的赫连沐也红了脸。她很想说,他并不是哪里配不上她,也不是她不想嫁给他,只是觉得亲事过早而已。
有这么个求知心切的儿子,郁亦轻深觉自己脸上有光啊!
圆房时赫连沐并未落红,虽然郁涟乔清楚他们都有孩子,她不可能还是个雏儿,可他还是有点失落。
毕竟那些曾经是属于之前那个郁涟乔的,关于他们的过去,他是一点都不记得,郁涟乔莫名的有些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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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醒来,郁涟乔紧紧拥住赫连沐不放,这一点都不像前几日相对来说比较矜持的他。
赫连沐渐渐转醒,睡眼惺忪的望向身旁的郁涟乔,竟再次看到了他的羞涩。
赫连沐满是倦意的小脸不由让郁涟乔一阵心疼,他清楚的记得昨晚禁欲过久的他是有多么的索取无度。
“沐儿,对不起。”
赫连沐听到这句话,有种像是回到两年前那个清晨的感觉。突然,赫连沐觉得不对劲,他唤她沐儿?这是他不记得她以来第一次这么亲切的称呼她。
赫连沐不禁试探道:“大乔,你想起来了?”
“嗯。”害羞的郁涟乔不再似两年前那样,钻进被窝里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反而是抱紧了失而复得的赫连沐。
不知是否与心爱之人再次交合太过兴奋的缘故,郁涟乔的脑袋里聚集了两年苦苦不肯散去的淤血竟毫无征兆的退散开去。
关于他们的一切,郁涟乔全部想起来了,在一早醒来,看到赫连沐的第一眼,记忆如泉涌,他尽数记起。
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二人紧紧相拥。
这些日子,赫连沐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郁涟乔一辈子都记不起他们的曾经,那她就和他重新开始,那就换她来待他好。
未曾想仅仅是成亲拜堂圆了房,就让郁涟乔记起了她,早知道这样,赫连沐刚回来那天就该把这一切先给做了,害得她这些日子因为他伤心得不知流了多少泪水。
忆起过去的郁涟乔,也想起了他还未告诉她溪雨的存在。
连掉下奈何崖的赫连沐都平安归来,郁涟乔这下更是确信溪雨就是佟离。
郁涟乔带着内心充满期待且忐忑不安的赫连沐去流谷见溪雨。一见到溪雨,赫连沐就泣不成声,尽管溪雨一直强调她不是佟离。
想起落水被凌霄救起之前的那段时日,溪雨只记得她一直深居山林,还有个老婆婆陪着她。她的名字也是老婆婆起的。
老婆婆告诉她,最开始在溪边捡到她的时候,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所以就唤她溪雨,溪水的溪,梨花带雨的雨。
后来,暂时忘记了落水前和老婆婆的相处时光,溪雨也就只记得她名字的由来。
看到赫连沐哭得那么伤心,溪雨竟鬼使神差的走上前去抱住啜泣的赫连沐,拍拍赫连沐的后背,无声的安慰,
这让赫连沐想起了第一次见佟离和落零时的场景。
那时,赫连沐还仅是个十岁不到点的小男孩,正因为爹爹的第一次训斥,躲在角落里偷偷的抹眼泪。
那时,也是佟离,是佟离注意到了角落里独自一人落泪的她,并且走过来抱住她,也是这样无声的安慰,而落零则在一旁拿手绢为她擦眼泪。
虽然溪雨忘了自己是谁,但感觉依然在。
就像郁涟乔说的,没了记忆,还有潜在的感觉。不管与她相拥的是佟离还是溪雨,在赫连沐心里,溪雨就是她的佟离,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她永远的佟离。
因为身体羸弱,溪雨不能久站,离去时,溪雨依依不舍的被凌霄带走,两步一回头看还在原地深情望着她的赫连沐。
不知为什么,看到赫连沐哭,溪雨也会不好受,所以刚才才会不由自主的就抱了初次相见的赫连沐。
活着就好!这是赫连沐最简单的期盼。
既然上天让佟离以溪雨的身份重生,那她也乐意之至,只要人还在,还在她身边,她就心满意足了。
像是嫌赫连沐内心还不够凌乱,郁涟乔把安遇和柳无烟做的那些丧心病狂的事一股脑儿全告诉了赫连沐。
郁涟乔会选择在这时候告诉赫连沐,那是因为那两个被安遇所迫害而又是赫连沐在乎的人都还活着,安遇那时也幸好没赶尽杀绝。
郁涟乔想着这事总不能瞒赫连沐一辈子,她也不可能不去见萧舞,早晚她都得接受这个事实。
在赫连沐不在的这两年里,最疯狂的怕是赫连浔。
在赫连浔病逝之前,曾和夏序一起不顾所有人的劝阻,逼柳府交出柳无烟,甚至还在争执过程中差点误杀了柳无极。
柳无烟可能自己也觉得愧对他们,最终自己跑出来被赫连浔带走。
死,对柳无烟来说是解脱,赫连浔也不会这么便宜了柳无烟,一剑将她了断。
也许是想到姐姐的善良,纵然是再过气愤,赫连浔也给了柳无烟一个选择的机会。
一个平民和一个有钱的多情男子,赫连浔以柳府的命脉和柳无极的性命相要挟,让柳无烟自己选一个下嫁,并且必须要选。
似乎是早就料想到柳无烟会做何选择,在柳无烟出嫁给家里小妾成群的风流男时,赫连浔对柳无烟是彻底恶心上了。
错,谁都有可能犯,最重要的是能够迷途知返。赫连浔觉得柳无烟是属于死不悔改的类型,只要有利可图,宁愿与别的女人争风吃醋,共享一个夫君。
赫连浔开始觉得像柳无烟这种人也就只配那样的男人。亏她之前还真信了柳无烟忏悔说是太爱安遇,几近成狂才犯下大错的。
像柳无烟这样的,赫连浔觉得她根本就不配谈爱。爱一字从她嘴里说出来,赫连浔都感到恶心。
最终,出乎赫连浔意料的是,柳无烟在新婚之夜自尽了,还留下了“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一行血书。
这遗言给谁留的,他们都心知肚明。
逝者已矣,安遇本人即便之前再怎么怨恨柳无烟的多事和自作主张,这会也全然放下。
说起来,安遇也觉得愧对了柳无烟。毕竟当初是他去招惹的柳无烟,虽说他并没有刻意让柳无烟对他产生爱慕之情,可他也并没有在酿成大错之前让柳无烟彻底死心过。
当听说柳无烟自尽时,安遇心里给自己的罪孽又多加了一份。柳无烟也只不过同萧舞一般年纪,大好的人生还未来得及享受就绝望离去,多半是拜他所赐。
没人知晓柳无烟真正离去的原因,也没人知晓她这些年来的苦。
选择风流的富男,柳无烟只不过是想给柳府多进一份聘礼而已。
早在柳无烟决定要跟赫连浔走时,就已经想好了去路,那就是一死了之。
对安遇,柳无烟曾深爱过,命运却让她被他伤得体无完肤。她恨过,也怨过,然而人之将死,她将这一切都看淡,遗留下的只有对命运的无限感慨。
今生,柳无烟活得太不堪,她想要从头再来,哪怕是同样的出生,她也要活得多姿多彩,她会更加珍惜哥哥对她的信任和关爱,更加努力的生活。
这个愿望,这辈子柳无烟都不可能再做到,所以她选择了死亡,等待着重生。
从郁涟乔口中,赫连沐也知道了梅币庭当年为何自退帝位。
因为不忍伤害赫连沐而自废武功,这对身为武者的梅币庭来说是最残忍的时。
当初在奴隶主手上,赫连沐放弃了梅币庭,而梅币庭却为了赫连沐毫不犹豫的放弃了称霸大行皇朝的机会。
感情的事,又是无法勉强的。这辈子,赫连沐注定是要亏欠梅币庭太多太多。
细细想来,这两年发生了太多事,这让赫连沐有一种她在崖底已待了将近十年的错觉。
寂静的夜晚,赫连沐躺在床上,想着郁涟乔告诉她的这些事,久久难以入睡。
多么讽刺,害了赫连沐的两个挚友,那人竟会是萧舞的父亲。
赫连沐悔不当初,当初也许就不该救萧舞,就该让安遇也尝尝失去至爱的痛。
像是看出了赫连沐的想法,萧舞慌了神,委屈的拉着赫连沐的双手央求道:“不要,赫连,不要……”不要抛弃她,不要因为爹的过错就此放弃她。
在萧舞大哭乞求之际,安遇推门而入。赫连沐像是着了魔一般,拿起桌上的匕首就朝萧舞的胸膛刺去。
回过神来,赫连沐惊慌失措。看着捂住胸口倒地不起的萧舞和抱着萧舞绝望痛哭的安遇,为什么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目光触及萧舞那满是怨恨的眼神和自己满手的鲜血,赫连沐整个人都懵了。
她怎么可以这样?她怎么可以因为安遇的过错就将这些怨恨强加在萧舞身上?萧舞从来都是无辜的!
思及此,赫连沐近乎崩溃。
“啊……”伴随着凄厉的喊叫声,赫连沐从梦魇中醒来。
“怎么啦?”身侧被赫连沐的尖锐叫声惊醒的郁涟乔满脸担忧。
是梦!萧舞何其无辜,幸好那血腥的一切只是个梦,幸好她没酿成大错。
清醒无比,分清现实和梦境的赫连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失去的已回不来,她不能再亲手毁去一个。
经过今夜梦中的惊魂一幕,赫连沐再也不想着要去讨回些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她决定放下一切的怨恨。
人生,就是要向前看,才有继续下去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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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知道赫连沐还活着,却还未得知郁涟乔已恢复记忆的萧舞,在凤还巢里如坐针毡。
郁涟乔忘记了赫连沐,赫连沐这会肯定是很伤心,萧舞想去看她,却又怕她怪自己。
陪着媳妇苦恼的席晨是满心无力。两个好友,一个郁涟乔、一个曾梧忻,命途多舛让席晨无力诉说。
真是,不该忘的倒是忘的彻底,该忘的却怎么都忘不掉。
见萧舞这几日心情不好,一直愁眉苦脸的,席晨可是愁坏了。整天这样子的悲伤情绪,可是会影响肚子里的宝宝的。
为了让萧舞和未出世的宝宝身心都能健康,席晨硬是憋出个低级笑话,只为搏萧舞一乐。
“舞儿,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萧舞没应,只用眼神瞟了瞟席晨,示意他继续。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住着个老和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
然后你猜最后怎么了?”
为了给自家相公台阶下,萧舞敷衍着问道:“怎么了?”
“老和尚死了!”
“为什么?”萧舞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对老和尚的死因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渴死了,因为老和尚一直说一直说就没停下来过。”
“无聊。”实在是受不了席晨的幼稚,萧舞不给面子的继续她的哀伤。
仿佛是不逗笑萧舞誓不罢休,席晨哪怕是再尴尬,也要继续他的使命。“舞儿,我再给你讲一个笑话吧: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小和尚,小和尚对老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小和尚,小和尚对老和尚说……你猜最后怎么了?”
“小和尚也渴死了?”萧舞狐疑的问道。
“错,小和尚成大舌头了。就像我这样……”说罢,席晨故意将自己弄成大舌头,结巴道,“从……从……从……从前……有……有……有……有座山……”
终于,萧舞被席晨这自毁形象的滑稽样给逗笑了。
大功告成,席晨犹如完成任务般撤退,赶着去街上买点新鲜的梅子给萧舞解解馋。
半路上,席晨碰上了两年前怂恿他偷萧舞肚兜的老头。话不多说,席晨作势就要教训这个江湖骗子。
算命的老头忙阻止道:“公子且慢,待老夫再给你算上一卦,不要银子。”
不等席晨拒绝他的免费赠送活动,老头观摩着席晨,自顾自的念叨起来:“印堂发黑,怕是近日有血光之灾啊!”
“扯吧你。”席晨才不信这个害他在众人面前丢脸的大骗子。
老头拄着算命的挂旗,摇头晃脑的消失在人群中。
席晨都忘了要打老头,等他记起都已经看不见人了。臭老头,竟然又敢忽悠他。
回到凤还巢的席晨,兴冲冲的跟萧舞报告道:“媳妇,我今日算了一卦。”
“你还会算命?”萧舞纳闷,这么大的能耐,她怎么不知道?
“是一老头给算的,说我有一劫。”
“哦?什么时候的劫?”
“谁知道呢?兴许是百年后吧!”席晨哪知道是什么时候,说是有血光之灾,他最近平安的很,臭老头多半又是在咒他。
“百年后?咋啦?你那坐北朝南的坟让人给刨了?”
萧舞还真没想到两年前的教训对席晨来说还不够深刻,竟还敢去算命,去听信江湖术士的一些胡言乱语。
席晨瞪了萧舞一眼,这么贬低他,还能不能一起开心的过日子了?
几天后,正当萧舞和席晨嬉闹之际,有人来报,给了萧舞一个晴天霹雳,差点摔倒在地。
安遇死了,死在他自己的房中,吞金自尽,走得很安详。
这两年来,是安遇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和女儿朝夕相处的每一天他都极为满足。
安遇是放下了仇恨,但他却始终无法放过自己。一边觉得愧对萧舞,另一边又觉得对不起死去的父母。再加上近日得知赫连沐安然归来,他怕萧舞夹在他和赫连沐之间难做人,所以做了此属下策之举。
怀抱着谅解的心态感到洛杨城的赫连沐,没想到安遇会一声不响的自行了断。她并未想让他付出代价或怎样。
这让赫连沐觉得是不是安遇被她给逼到绝路上的。
安遇坟前,萧舞怀着身子却已久跪几个时辰,不言不语。饶是席晨的安慰也于事无补。
安遇突然离去,只字未留,萧舞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没早日发现他的不对劲。
萧舞颓然的执着,席晨安慰不成也只好默不作声。
上次算命老头说的原来是他家有血光之灾,要是席晨当时没因萧舞的打断而放弃说出是什么劫,或许今日可能就不会这样了。
席晨细细想来,才明白那老头并非江湖骗子,肚兜绑姻缘、血光之灾,这些听似无稽之谈,可偏偏都被他算中了,且毫厘不差。
赫连沐赶来时,萧舞还在坟前跪着。尽管双腿已无知觉,萧舞依旧执着。
对着昔日的仇人,郁涟乔下跪叩拜了三下。毕竟安遇是他的小叔 ,况且当初的事也已查清,赫连沐也还活得好好的。
赫连沐也下跪磕了三个响头。因为她的祖父,安遇的一生才会变得这么可悲。
祖父那一辈的人,不知毁了多少本该幸福活着的人,造就了多少恩怨情仇。逝者已矣,该过去的就让它们都随风而去吧
对着身旁正诚挚磕头的赫连沐,萧舞哽咽道:“对不起……”
“从来都不是你的错!”赫连沐不想萧舞因为安遇曾经的过错而不敢面对她。
“我知道。”
赫连沐才明白萧舞只是在替死去的安遇说的这声对不起。
赫连沐不再说话,萧舞的致歉她收下了,安遇确实是欠了她。
纳兰坊里,赫连沐依偎在郁涟乔怀里,喃喃道:“为什么我们会活成这样?”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郁涟乔。
“人始终在迷失自己,心底脆弱的人才会困于自己所结的茧,被自己所束缚。”郁涟乔抱紧赫连沐柔声低语。
对选择自尽的他们,郁涟乔只能够这么解释。
人生总是这样,往往在不经意间,却还自以为是的,排除了最正确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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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就是那么无奈,贺弥喜欢上了楼然,而楼然的心却另有所属,赫连沐唯一能做的也只能让贺弥先学学席晨,让他铆足了劲追求楼然试试,实在不成,也只能将这份情深埋于心了。
没有以笃定的口吻让贺弥一直坚持下去,是因为赫连沐了解楼然的性子,楼然一旦付诸真心了,便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更何况她心中的那人还是梅币庭。
贺弥是和赫连沐从小一起长大的,然而梅币庭,她对不起他的又有太多,他们两个,她都希望能有一个陪伴他们终生的佳人。
这事,赫连沐本也无法过多干涉,还得凭楼然自己的内心。
也许是类似的遭遇惺惺相惜,梅币庭的隐忍,让楼然心疼。湘西城屋顶的那一晚,在楼然的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
这两年,楼然的内心一直在纳兰坊和梅币庭之间做抉择,她想去追寻梅币庭,可又不想让“已故”的赫连沐失望,赫连沐对她信任才委以重任,她无法轻易将纳兰坊假手他人。
如今,赫连沐平安归来,楼然将纳兰坊交还给了赫连沐。她,是时候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了,无论结果如何。
送楼然出城的那天,贺弥异常的兴奋。他人的安慰,贺弥反倒嗤之以鼻。“天涯何处无芳草。小爷我像是那么固执的人吗?怎么会想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但赫连沐知道,那都是他装出来的。感情之事,最无可奈何,贺弥嘴上这么说,该对自己有多心狠,才作出那样的决定。
那日,贺弥有多高兴,他的心就有多痛,就有多不舍。
如今的赫连沐,心已不在纳兰坊,为人母为人妻的她,只想时刻陪伴在丈夫女儿身旁,更何况,爱女还被困崖底,纳兰坊的一切,她根本无暇顾及。
将纳兰坊的事物全权交由连翘与贺弥,赫连沐跟随郁涟乔回了乾倾城。
马车上,依偎在郁涟乔的怀里,对楼然的离去,赫连沐难免不舍。“有的人,就是永远都看不到身边最适合自己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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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夫妻二人准备睡下,青儿出乎意料的敲响了赫连沐的房门,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郁涟乔只得悲催的暂时被赶出去,给二人腾出私密的空间。
“沐姐姐,我不是我娘的女儿。”郁涟乔一出去,青儿就不等赫连沐询问,直接的开口。怕赫连沐不懂,又像是觉得自己模棱两口,青儿又解释道,“我不是绿野的女儿。”
那认亲的铃铛,根本就不是青儿的,她只有一个,是因为另外一个在小苒那里,而她手腕上的这个,也是小苒曾送给她的。
虽然青儿曾自私的想过就这么霸占本该属于小苒的幸福,但终究她觉得愧对自己的良心,小苒不能开口说话已经很可怜了,她不能在抢了她的娘亲,况且小苒是那么的在乎她。
见赫连沐傻在那,青儿还以为她生气了,以为她这下认定自己是坏女孩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抢小苒的娘亲。”青儿哭得梨花带雨的,她怕赫连沐就此对她失望。
“傻瓜,你的想法没什么不对,换作任何一个人,突然有娘亲的疼爱,都会不舍得轻易放手的。”赫连沐并未有半丝责怪的意思,反倒安慰起青儿,肯定青儿的难得,“青儿,你很让我骄傲,明明得到了却又要失去,忍受着双倍于常人的痛苦,跟我坦白,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赫连沐轻柔的拭去青儿眼角的泪滴。“小傻瓜,不要再哭了,再哭万一要是哭瞎了,你日后就看不见小苒了。”
育有一女的赫连沐,母性的光环是越来越明显了,比起沐姐姐这一称呼,赫连沐更像是青儿的长辈级人物。
青儿听了,立马止住眼泪,单纯的她真的信了赫连沐的吓唬。她害怕,要是真看不见小苒了,那可怎么办。
“师父那里,我会同她说的,你先去睡吧!”赫连沐见青儿不再落泪,她也算是安心了,青儿的自责本就是多此一举的,这不是青儿的错,而是命运使然。
赫连沐告诉绿野实情时,绿野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觉得青儿那孩子太善良了,还激动的哭了。
绿野也不怪青儿,她还是会把青儿当自己的亲生孩子看待。就是她那苦命的小苒,还在她去不到的地方。
转天,绿野见到青儿,青儿自卑的低着头从她身边走过,这让她很是心疼。这孩子,根本就没必要这样。
叫住青儿,绿野和她好好谈了一下,这心结,她总得解开。
“小苒是我的女儿,同样青儿你也是我的好女儿。你是小苒的好姐妹,一直以来多亏你照顾小苒,若是没有你,就没有今日还安生活在崖底的小苒。”
绿野的一席话,让忐忑多日的青儿忍不住扑到她怀里大哭起来,尽管一直都是爱干净的人,但当绿野感受到胸前的湿润时,却也没半丝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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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沐再次见到曾梧忻,发现曾梧忻似乎开朗了许多,可能是她收养了一个孩子的缘故,孩子的欢声笑语无形之中也改变了她。
曾梧忻与佟笙最终能否重修旧好,这赫连沐也无法预见。
生命中有很多东西,能忘掉的叫做过去,忘不掉的则为记忆。可能许多曾后悔过,但它终究曾存在过。
站在朋友的立场上,赫连沐是殷切的希望他们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这些人,经历的事情都太多了,没被现实给压垮,就表示上天还无法剥夺他们幸福的权利。
从见到溪雨的那日起,赫连沐就有个怪异的想法,她总觉得溪雨既然能出现在流谷附近,那就表示流谷和奈何崖底可能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流谷的一处山洞中,赫连沐凭着这个想法,炸开了山洞的里边,没想到,这个位置真的能与崖底想通。
赫连沐重见郁柒染的那一刻,也是小苒和绿野母女重逢的时刻。
当绿野抱着小苒失声痛哭时,小苒也朦胧了眼眸。而当看到青儿落寞的站在那里望着她们时,小苒松开了绿野,走过去拉起青儿的小手,用只有二人能懂的语言进行沟通。
他们看不懂小苒在焦急的比划什么,青儿懂。
“青儿,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就算是娘亲也无法比拟。如果得到娘亲就要失去你,那我宁可不要娘亲。”
这是小苒同青儿说的话,简单直白,却足以让青儿痛哭流涕。
真挚却又朴实的无声语言,是青儿这辈子听到过最动人的话。
青儿抱住小苒大哭,小苒微笑着拍着她的背安。
远远站着的绿野,像是懂了二人沉默的交谈,她走过来,拉起情深似海的姐妹二人的小手,温声开口:“青儿,不管你的亲生爹娘是谁,我都是你的娘亲。你和小苒,你们都是我的好女儿。”
小苒认同的点着头,并对青儿继续比划道:“青儿,听到没,你也是娘亲的女儿,我们都是有娘亲的人。”
青儿再一次被感动,重复小苒的无声言语:“嗯,我们都是有娘亲的人。”
赫连沐抱着女儿,被郁涟乔圈在怀里,在远处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殊不知他们三人也让人心头一阵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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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沐应邀入宫,见到了病重的夏序,她心都凉了。
晋默派人来传时,赫连沐就有不好的预感。对着重病在床的夏序,赫连沐哽咽道:“阿序,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妹妹,我不想再失去一个弟弟。浔儿在天之灵也不愿见到你为了她这样糟践自己的生命。她希望你活着,哪怕是一个人,也要好好的活着,你还有我们。”
听了赫连沐的劝告,夏序苦笑,他当然清楚浔儿希望他如何,可是他不想再这么苟活下去,少了浔儿,他整个人都失去了支柱。
“咳咳……”夏序吃力的抓起床头的巾帕,捂住嘴巴,不让赫连沐偷窥了去。
赫连沐见他遮遮掩掩的样子,颤抖着夺过他手里的帕子,看到中央被鲜血染得通红,她无助得踉跄着跪下。
咳血症,历代君王的通病,不治之症,愣是她医术高明,也于事无补。
赫连沐最初习医是为了抱住赫连浔,可最终还是没能留住她,现在就连她最爱的人也留不住。
这空气压抑得赫连沐几近抓狂,死死拽着殷红的帕子,她面如死灰的站起,不再多劝夏序,现在一切的多言都已经于事无补了。
门口的晋默一脸沉重,见赫连沐走出来,他立马迎了上去。
“这些日子,多陪陪他,陪他走完这所剩不多的时日。”
晋默茫然的盯着赫连沐,似乎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出点缘由来,直到目光触及她手上的帕子,他才知晓她为何会那么说。
原来,夏序一直都瞒着自己,一直都瞒着他已病入膏肓的事实。
晋默哭了,赫连沐走后他就蹲在夏序的寝宫门口放声大哭,哭着哭着,他又状若癫狂般的大笑。
为何?为何上天要如此待他们?
他们不曾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他们不曾亏欠任何人,却要受如此不公的待遇。
任凭晋默再怎么无法接受,然而现实终归是现实。
躺在床上的夏序听到晋默的哭声,眼角也滑下了不舍的泪。这是继赫连浔离世以来,他唯一动情的一次。
他自知,这两年,愧对了晋默的潜心辅佐。
熬不过今年,最终夏序在除夕前夜驾崩,没留下一子半嗣。而身为辅佐大臣的晋默疯了,觉得事情不该是那样,带着史记,他去了夏序的陵墓,继续撰写他心目中的大行辉煌。
后民间能人之世趁乱起义,强者为王。一个姓司马的小子,建立西晋,而大行皇朝那百年仿佛被偷走,已被岁月给遗忘。
乱世最终如何,赫连沐她们不清楚,只知道她们最爱的繁华洛杨成了洛阳,而洛杨将永远活着他们的记忆里。
而那位赫连沐心中最适合当帝王的男人梅币庭不知身在何处。
楼然时常来信 ,话家常的同时还会提到梅币庭的相关事项,可前几日赫连沐收到一封画了个鳖的书信之后,就再也没有楼然的消息,难道楼然是说梅币庭已是她瓮中之鳖的意思 。
总之赫连沐觉得,梅币庭要是个男人,总有一日会被楼然的执着给打动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
赫连沐等人早已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举家移居流谷,与曾经的挚友为伴。
佟笙也借着看溪雨,久久不肯离去,他不肯走,自然也没人赶他,没有人不希望他和曾梧忻能够和好如初。
虽说曾梧忻还是继续无视佟笙的存在,但能待在她身边看着她,佟笙已是心满意足。
席晨来找赫连沐问照顾孕妇的注意事项时,看到曾梧忻和佟笙这样,甚是无奈,他对着赫连沐感慨道:“人生就是这样,无法回头,不可能再让你重来一次,错过了便可能永远的失去了。”
嘴上是这么说着,尽管内心还在责怪佟笙当初对曾梧忻造成的伤害,他也还是希望二人能好回去。
他知道佟笙是深爱着曾梧忻的,爱到了骨子里,不然佟笙也不会放下男性尊严,一直死守在曾梧忻身旁,死皮赖脸的,就如当初为了搞定萧舞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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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坐在温床旁,赫连沐和溪雨一人一边握住躺在温床上仍双眼紧闭的落零。
时不时的跟落零讲讲最近的开心事,已是好友的赫连沐和溪雨二人,在这只有三人的小空间里,无话不谈,就像当初的她们。
当初苦求落舟和落府二老,赫连沐才让落府三人点头,让落舟带着落零来了流谷,用温床续命,更为了能让珍贵无比的药发挥效用,让落零苏醒过来。
日复一日,这样的探望和谈心,她们重复过太多次,可落零始终没有感觉。
赫连沐不清楚,或许落零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但她活着一天,都不会放弃。
在二人转身离去之际,落零的手指微微动了。也许是太过细微,她们并未及时察觉。不过,总有一天她们会知晓,而有人,会比她们更早的发现。
人生就是这样 ,往往与你预想的背道而驰,却又偶尔给你一点小惊喜,让你捉摸不定,却又想要探索。
你的所爱与所恨,都不是你所能掌控的,何其无奈。
所以要珍惜身边所有还健在的人,也许不经意的某一天,你就有可能永远的失去他,死别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坦然接受的。即使心境淡漠如赫连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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