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茫然,后悔……孙明五味杂陈,脑子中乱成一片,一时间乱了方寸,只觉得自己一下子没有了方向,家族、使命压的他喘不过气来,眼前似乎也出现了父亲那失望的眼神。
“仙台宗似乎名不副实啊!怎么与我听说过的有些不一样呢?”
异常平淡的声音蓦地在山谷中响起,没有一丝波动却带着淡淡的调侃,有如一声惊雷在山谷中那一千多人心中炸响。
震惊!绝对的震惊!想不震惊都不行。
所有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怎么刚刚处罚了一个,就又冒出了一个,而且他质疑的是整个仙台宗。
“兄弟啊,这家伙绝对的猛人,哥是服了……”
“你是谁哥啊?我明明比你大了一个时辰。你想不服……也得行啊!有本事你也这么喊一句,别说是喊你哥了,就是让我叫你爷爷都行。”
一胖一瘦两个少年,虽然长得有些对不起父母,但却拉开了山谷中那平静的幕布,一瞬间整个山谷就被嘈杂声充斥了。
陈末此时却十分平静,淡淡的喜悦在心底流动,让他十分留恋这种感觉。孙明的挺身而出,让陈末很感动,能为仅仅认识几天的人,抗辩那个对他来说不亚于万丈高峰的存在,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也许,孙明如果事先知道这样的后果,他也可能会选择退缩,但陈末对此却根本不会在意,他不会去要求别人对自己全心全意,只要有一丝一毫的真心诚意是发自内心,他就会很高兴,这个人才会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位置。
孙明一直叫陈末大哥,但陈末根本就没有在意过,在他看来他们就像小溪中的两朵浪花,偶然相遇迸溅出水花,但转瞬就会消失在小溪中。他们相遇,相识或者以后还会成为同门,但这又能怎么样?他们都有自己选择的方向,会为了各自的目标而努力,短暂相聚的记忆也会随着时间归于平淡,甚至消失在记忆的长河中。
陈末一直很反感孙明对自己的称谓,在他看来有些儿戏的意味,但陈末却没有想过要去制止,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在意过,只是把“大哥”二字当成了像名字一样的代号,他不想当孙明的大哥,甚至是任何人的大哥。
陈末本就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更在那曾经的颠沛中,完全封闭了自己的内心,他不想也不愿与人去交流,去沟通,他只想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曾经的陈末,没有兄弟也没有朋友。
当孙明拉住陈末的手臂,喊出大哥二字时,一阵莫名的情绪从他心底喷涌而出,这种情绪对陈末来讲实在是太陌生了,让他甚至有些恐惧,这很像自己对吴泽爷爷的亲情,但又似是而非。恍惚中陈末翻动他那尘封的记忆,这样的情绪似乎叫做“友情!”
这个发现让陈末的内心有一点点厌烦,但心底深处那无形中滋生的喜悦,却无情的打破了他用厌烦在内心筑起的壁垒,他很享受这种感觉,就像春日暖阳,就像微风拂面,就像……
陈末突然发现,自己的心境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开朗了许多。
陈末第一次在心底认可了“兄弟”二字,也认可了孙明这个人,这个贫嘴,多动让人厌烦却又让人无奈的家伙。
“唉,这样的小弟,收了就收了吧!”陈末无奈的在心底叹息。
山谷中,那聚集的一千多人,因为陈末的这句话,有了一些骚动,嘈杂声也渐渐大了起来。
看着下面有些失控的人群,,已经好几年没有出现过的烦躁情绪,再次出现在莫世才的心中,一直以沉稳著称的他,此时竟然感觉有些失措了。
莫世才很清楚,今年的弟子选拔,与以往截然不同,宗门给予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就连自己那一心修剑的师傅,以及痴迷炼丹甚至数月不出门的四师叔,都纷纷的参与到这次弟子选拔的策划中,可见这次选拔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这样的场面,莫世才并没有想到过,下面这些人都是世俗人家的孩子,修真门派在他们的父母眼中都是高不可攀的天,跟何况他们。在面对天的时候,他们只会选择顺从,只会心存畏惧,反抗、质疑,这些字眼更是连想都不会想。
这样的心态,莫世才认为没有人比自己了解的更透彻了,因为他曾经也是那世俗人家的子弟,他也曾心怀畏惧,他也曾有过质疑,但却被他深埋在心底。那时的仙台宗对莫世才来说,就是天!他的理想、未来、希望都寄托在那高高的天上,他不得不畏惧,也不得不顺从。
这样的情况如果处理不好,莫世才知道,自己这几年好不容易积攒的好印象,都会从掌门、师伯、师叔甚至是师傅那里消失,自己也会在他们心中,形成一个不堪大用的印象。
确实,只是简单的一场测试,都能搞成这样,还会有什么能力可言?以后被冷藏甚至是遗忘都有可能,能进入宗门高层眼中的人,哪个不是天资卓越,莫世才知道,有的时候机会只有一次。
莫世才远远地望着陈末,那目光细致的就像要从陈末脸上,找出一块隐藏在皮肤下面的污垢。身材消瘦的甚至有些纤弱,一身略显短小的白色长褂,面庞勉强算作清秀,只有那双大大的眼睛,似乎能让人为之一亮,整个人看上去不张扬,不做作,站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简直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
可是,莫世才却没有一点小看陈末的意思,就是因为太普通了,很多人才会忽略它脸上的平静。
是的,就是平静!陈末那张脸就像被人定型了一般,莫世才记得自己之前那一瞥,陈末就是这个表情,自己念出他的名字时,也是这个表情。孙明替他出头时,是这个表情,自己惩处孙明时,还是这个表情,似乎只有他提出异议时,眼睛才略微的亮了一下,可是仅仅的微闪,却让莫世才有眼前一亮的感觉,就像一块璞玉,只有在玉匠除去它表面的斑驳时,才会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陈末就像一个垂暮的老人,但那眼神的一次闪亮,却带给莫世才瞬间就充满生气的感觉,他真的嫉妒了。
维持现场的秩序,在莫世才这种已经视凡人如蝼蚁的修真者眼中,原本是再简单不过的事,随便扣下一顶帽子,直接取消资格就搞定了。
反抗?正好让你看清仙家的威严,让几个师弟过过手瘾,再专程把他们送下山,这一切嘈杂就会消失无声。
莫世才确实很想不管不顾的这样做下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个“自以为是”的陈末知道,有些底线不是他这种蝼蚁可以触碰的。但是,莫世才却猜不透师傅的心思,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了,会不会触碰到师傅的底线,如果师傅真的生气了,那他所作的一切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大脑的高速运转让莫世才有点晕昏的感觉,但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也从冰寒刺骨变成了春回大地,就连那眼神都变得和蔼起来。
“你就是陈末吧?说出你的理由。”
“世俗中有君权、皇权,可以限制人的自由、言论。修真界,据我所知只会有限度的约束修真者的行止,却不会限制言论的自由,甚至还会鼓励修真者说出自己的看法。我不知道仙台宗为何这样与众不同,只因为一句疑问就要剥夺一个人,追求自己理想的权利!如果真是这样,我请你也取消我测试的资格。”
不卑不亢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山谷中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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