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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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狩总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就连他的步伐都极具进攻性，任何针对他的攻击，都会招来他更暴烈的反击。一连十几天，暗红真实看到了这个男人的力量，这是种将破坏力最大化的武道，缺陷和优点同样突出，每一次攻击都会让他损失的大量体力，但暗红能够感觉到，同阶的对手，恐怕很少有人能在灰狩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撑到他体力耗尽。而支撑他爆炸性破坏力的，是他匪夷所思的移动速度，并且他将移动完美融入了他的攻击之中，所以，灰狩要教会暗红的第一件就是：“移动。空有强大的力量，无法接近你的敌人，那只有死路一条。用你的心去观察，我只给你十天，如果你还不能解读我的移动方式，那咱们的交易到此为止，我不会再教导你。”

灰狩的话可不只是让暗红去观察那么简单，当他使用那诡异移动方式时，即便是刻意放缓了节奏，依然给暗红造成了相当大的考验——暗红一路狂奔，并且时刻用灵魂锁定灰狩的位置才堪堪能够追上灰狩的背影，这一跑就是一整天，没有休息、甚至连进食和饮水的空闲都没有，当夜幕低垂时，灰狩停在了一窝强盗的营地里，然后坐在尸体堆上啃着烤肉。两小时后暗红才踉跄着追进营地，一头栽倒在篝火旁，用颤抖的手拽下剩下的烤肉，大口大口的吞咽。进食结束后暗红紧闭双眼，魂力吉兆和生命涌动让他拥有夸张的恢复能力，不过一刻钟，他就爬起来走向灰狩：“告诉我你使用的魔法。”

灰狩笑了，拉开了自己的上衣，暗金色的粗犷腰带出现在暗红眼前，上面篆刻着十一个魔法阵。

暗红深吸一口气，返身搜括那些强盗的尸体，但很可惜没有多少能用的东西：“这种步法叫什么？”

“掠风。”

第二天清晨，两个人再一次出发，傍晚，灰狩坐在了一群豺狼的尸体间啃着生肉，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后，暗红挣扎着扑在了豺狼的尸体上，手中的短剑成了餐刀！

当第五天的傍晚降临，灰狩看着紧紧缀在自己身后的暗红默然不语，少年的腰上别着的篆刻了法阵的木片上，闪动着淡淡的魔法光华，迈步的姿态也找不出缺点，但与灰狩全然不同，暗红为了能够追上灰狩，将灰狩步法“掠风”中攻击的部分完全剔除，这么做确实让他不被灰狩甩开，虽然体力近乎枯竭，但三个小时前他就已经是这样了！暗红通过几天内对吉兆分析，找到了体力消耗与再生的临界点，然后终于在今天堪堪能够追得上灰狩的速度。

灰狩在枯枝败叶中坐下，拿出两份干粮，并将其中一份放在了自己的对面。暗红凑过去拿起干粮，狼吞虎咽地进食，他知道灰狩已经认可他了。

“你能从我身上学到的是战斗的意识，如果把它当做是技巧，你会发现你一事无成，很庆幸你看清了这一点，不知变通的人永远没有创造奇迹的可能，如果你只是依样画葫芦地模仿我，你就不配得到我的指导。”

“接下来呢？”

“明天你就知道了。”

当次日的晨光洒下，灰狩使用掠风冲了出去，这一次，他的左手上捏着一把没有任何附魔的普通匕首，他所经过之处，每一株灌木上都会落下半片枯黄的叶子，不多不少，他闲庭散步般前行，速度却比前几天更快。

暗红抽出了自己的短剑，但这把武器要比灰狩手中的匕首精良很多，附加了锋锐与坚固两个魔法，可是拿着它在奔跑中根本很难削掉树叶，更别说要精确地削落半片叶子却不让已经枯黄的它早早脱离枝干！暗红不断的尝试，这让他心烦意乱，可看看灰狩越来越远的背影，他却奇迹般冷静下来，尝试、失败，再尝试、再失败！当傍晚再一次降临的时候，灰狩等了整整四个小时才看到暗红的身影，他依旧努力挥剑，直至扑倒在灰狩面前，抢过那份属于他的干粮和水。

就这样，两个人的身影笔直穿行在远东边地边沿的荒野中，这一路上，永夜、强盗、守誓者、魔兽纷纷倒毙在灰狩的弧刀之下，而暗红则日复一日的练习着在奔跑中削树叶，顺便在路边的尸体上扒些有用的东西。这样的训练持续了十五天，暗红还是无法做到在奔跑中将枯叶一分为二，但这样的训练让他对手中的武器更加了解，更重要的是他剔除了自己心中最后一丝浮躁。

就这样夜晚再一次到来，很幸运的，一头觅食的石皮野猪从荒野中冲了出来，撞死在了灰狩的弧刀上，然后它成了两个人的晚餐。暗红手中的短剑熟练地剥开了眼前石皮野猪的胸膛，然后利刃一转挑断了血管，将那还在不断跳动的心脏捧起，然后送到灰狩的面前。这些天来，暗红不断学习灰狩的移动方式、攻击技巧，甚至于男人那粗俗和邋遢也学了个十足。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以前的样子，他参差不齐的短发是用短剑削成的，身上华贵的衣裤早就被从强盗身上扒下的粗布行头代替，遮蔽斗篷已经破烂不堪，上面还沾满了枯草、泥土、魔兽的粪便——这斗篷已经成了他隐匿的重要道具。

“石皮野猪的肉对现在的你很有好处，能拿多少算多少，只休息半个小时，有些狗鼻子又嗅着味道追来了。”灰狩看着男孩脸上逐渐显露出的棱角，这个形貌糟糕的少年似乎和另一个记忆中的身影重叠。

暗红听到只休息半小时，立马转身扑在石皮野猪的身上，手中短剑麻利地划开野猪坚硬的背，然后用他最快的速度割下一条条猪肉，再将他们整齐码在石皮野猪身上。稍作停顿，他的左手中窜起一缕魔法火焰，将那柄带着缺口的短剑烧得通红，然后将肉条在上面炙熟，收进他腰间的肮脏皮包里。很快，皮包里就装满了不下两公斤的猪肉，而剩下的时间里，他开始快速地进食，严格的贵族礼仪已经在短短十几天里被他丢得干干净净，很快他就吃下了与他体型完全不相符的肉，而且这个量还在不断增加——吉兆的强化也体现在消化功能上。

灰狩闭合的双眼睁开，两点红光一闪而逝：“藏起来！”

暗红根本不去答应，意念一动便开启了狩猎律动，在身周空间产生不自然扭曲的同时，他团身前翻就滚进了半人高的草丛。而就在他隐藏起来不过十几秒，四名穿着黑红色武服的男人站在了灰狩的面前，他们的身材并不魁梧，甚至显得有些瘦削，但他们给人极度危险的感觉。火焰和寒冰的气息卷向四周，四个男人手中几乎同时凝聚出了魔法，没有咒语、不用法阵，飞纵而出的火焰战矛和寒冰弹幕说明了他们的身份：灰烬法师！灰烬法师是近千年来才确立的法师分支，他们体内的魔力稀薄散乱，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们进行魔法研究和冥想，但再稀薄也是有魔力的，他们无法成为魔法师，却可以引动灰烬之力。灰烬之力是魔力的变种，这是种非常剧烈且易掌握的能量，所以成为了魔法工业的首选能量，而灰烬法师也从这些能量中看到了蕴含在破坏力中的道路。经过数百年的发展，灰烬法师终于凭借恐怖的破坏力自成一家，而在过往的岁月里，他们在军事中的作用无人可以代替。

看到这些飞行速度极快的灰烬法术，灰狩脸上带上厌恶的神色，四个灰烬法师突然感觉到双眼刺痛、视线模糊，那个薄暮已经不在感知之内！他们都是久经战争洗礼的灰烬法师，在目标超出控制的瞬间便开启了灰烬护盾，苍白色的光球出现在了四个法师身上，而与此同时一抹暗红色光华闪逝，一个灰烬法师如同皮球般滚了出去，半路上那灰烬护盾已经四分五裂，法师本人更是吐血倒地不起！何等骇人的破坏力？十二阶的灰烬法师居然不是一合之将？这个薄暮究竟有多强？

就在其他灰烬法师出神的瞬间，灰狩再一次出现，又是暗红色的光彩划过，这个倒霉的灰烬法师直接和他的护盾一起变成两半，而一颗心脏被灰狩的抓在手里，狠狠咬下一块！

“啊！”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的两名灰烬法师不约而同的大吼，全身上下凝聚出数十个法术球，片刻停顿后这些法术球全部飞纵而出，这些灰烬飞弹是没有额外属性的，但它们拥有追踪能力，而且飞行速度是火焰战矛的三倍！可惜这些飞弹遇上的是灰狩，飞弹们确实追着灰狩去了，只见灰狩带着飞弹快速接近了一名灰烬法师，然后消失！突然之间目标改变了移动方向，灰烬飞弹在转向的瞬间撞在这名来不及躲闪的灰烬法师身上，最终将这倒霉蛋轰成了碎末！

最后一名灰烬法师一声怪叫，挥手便是十几根火焰战矛，随即掉头就跑，灰烬法术“烈焰冲刺”让他像头发狂的野猪般冲了出去！灰烬法师狂奔了上百米不见有人追来，剧烈跳动的心脏涌上了莫名的兴奋与喜悦，但是，他的眼角捕捉到了一只瘦削的手掌，轻轻在他的脚踝扯了一下，烈焰冲刺的速度何等之快？在这种状态下被绊倒绝对不好受，但灰烬法师并不很担心——以他的身体素质，这种冲击并不致命，可他的思绪在摔倒的瞬间被无限的恐惧占领——在他喉咙之下，一柄带着缺口的短剑被倒插在泥土中，枯草的掩护下灰烬法师完全没有注意到，而他意识到这是个陷阱的时候，自己的颈骨已经被短剑捅穿！

直到灰烬法师完全咽气，暗红才撤去了狩猎律动，他的整个右臂红肿不堪，显然他的身体还承受不了烈焰冲刺的速度，只不过轻轻一带就让他的手臂多处骨折。灰狩站在他的身边，随手扯扯推推便扶正了暗红骨折的右臂，然后盯着他说：“还不赖。”

暗红看看地上灰烬法师空洞的双眼，仔细思索了片刻：“还差得远，他因为对你的恐惧而忽略了其他的危险，狩猎律动毕竟不是万能，如果不是在荒野这种复杂地形下、不是你的气息太过霸道，他们不会发现不了我的杀意。”

灰狩定定看着这个少年，然后无声地笑：“是这个眼神，别忘了这份念头，看来，你不再是累赘了，学会利用地形本身就是战斗的重要技能。他身上的东西是你的战利品了，有不少好东西，至少对你来说有用。”

暗红点头，俯下身捡起短剑，发现它已经折断了。解下这名灰烬法师的腰带，仔细端详发现是件不错的空间储物装备，还附带魔法抗性；然后是他的臂甲，这对奥金打造、秘银篆刻的护具可不单是用来防御的，这是可以激发出能量盾、虚空之刃的魔力武备；最后是项链和战靴，项链可以有效防御精神攻击，很稀有的东西，而战靴则可以为使用者附加轻盈、掩饰、加速等多种有益状态，可惜尺码太大，只能丢掉；当然高阶灰烬法师身上的武服也是很好的防具，但尺寸太过夸张，而且暗红认为自己近期应该不会直接受到攻击。

先戴上项链，再扣上腰带，很可惜腰带是经过加密的，里面有什么好东西就不得而知了。戴上护臂的瞬间，本来大了几号的护臂飞速缩小，然后紧紧包裹在暗红的两臂之上：“左护臂是能量盾，右护臂是虚空之刃，这护臂品质很高，一次充能五百标准单位的魔力，至少可以持续高强度战斗四个小时。”

“那你得花好几天的时间才能战斗四小时，我不会给你买魔力结晶，”灰狩难得说了个不算好笑的玩笑，“你对魔力武备很了解？”

“以前，我不喜欢战斗，而且祖父也没有要求我学会战斗，我的童年在学习历史、哲学、文学、艺术中度过，直到我对魔力武备产生兴趣……那时候，我最大的愿望是成为武备使大师，”暗红对此并不想多说，摸摸右臂上的魔力武备，调动魔力连接上护臂，一汪深紫色的光刃出现在他的前臂，“至少这个比我那把短剑好用多了，而且我现在也不需要高强度战斗四小时，只有战争才会持续很长时间，战斗，总会很快结束。”

灰狩仿佛刚认识一般瞅着少年，嘴角好像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意：“走吧，很难说这条路走下去是不是一场战争，血晶公爵看样子真的想要我的命，高阶灰烬法师都这么派进荒野来，天知道接下来会遇上什么样的敌人。”

暗红听出了灰狩的意思：“这四个人不是永夜？”

“不是，永夜已经确定了是我在这附近，不会再派这种小角色来送命了，而要调集足够置我于死地的强者，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这四个人是帝**官，你应该知道他为什么找上门来。”

暗红肮脏的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看着走在前面那个男人的背影，有仇恨、也有一种让他惧怕的——亲近。狠狠摇头，调整步调紧紧追在男人的身后，他现在魔力量达到了一百四十，已经是个合格的一阶魔法师了，而组合魂力“吉兆”带给他的快速恢复效果，让他不冥想也可以每分钟恢复一个单位的魔力；在体力上，他的精进堪称神速，每天高强度的疾行、大量的魔兽充做食物，在体力增长上的速度远超魔力，可以预见的他很快就能拥有跻身二阶武士的体力。当然，武道在初始阶段修炼速度本就快过魔法的成长。

走在前面的灰狩突然问：“你觉得灰烬法师怎么样？”

暗红愣了一下，这么多天来灰狩从来不在赶路的时候和他交谈，现在为何一反常态？但疑惑归疑惑，他还是很快就说出了他的想法：“战争的工具，拥有很强的破坏力，缺少创造奇迹的可能。”

“十四阶，这是灰烬法师的瓶颈，很少有灰烬法师超越十四阶而入圣：灰烬能量很好积攒，大多数魔法师一个小时的冥想最多增长一个单位的魔力，而积攒灰烬能量则至少可以得到四个标准单位的灰烬能量，但这样快的速度却让他们在入圣的道路上障碍重重，很多冲击圣境的灰烬法师都像烟火一样炸开了……但是，同阶的灰烬法师和普通魔法师之间决斗，谁的赢面大？”

暗红想了想：“十二阶之前灰烬法师，之后魔法师，灰烬法师出手速度很快，而且还身兼魔斗术，一旦近身，低、中阶魔法师的护盾根本没法抵挡虚空之刃的破魔攻击。但如果是十二阶以上的灰烬法师和魔法师的话，同阶的灰烬法师完全没有机会……为什么问我这显而易见的问题？”

“战斗法师是学城最引以为傲的力量，如果我没猜错，你希望在学城成为战斗法师吧？战斗法师的技艺我并不熟悉，没法给你提供帮助；但是灰烬法师的战斗方式和战斗法师类似，而且简单易学、足够有效，只需苦练就能掌握，在你没有到达学城前，这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暗红摇头：“战斗法师是学城能培养出的最尖端战力，每个战斗法师都太受人瞩目，我怕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你的建议我会记在心里的。你的战斗方式呢？我感觉到你的攻击有剧烈的魔力波动，你是魔武士，但是你却从不释放魔法。”

灰狩不置可否地挑起眉头，将自己的左臂袖子挽了起来，那是一个很精致的护臂，上面密密麻麻篆刻满了魔法阵，以暗红的魔法知识还无法认全上面的法阵，但这立刻验证了他的推测——灰狩的战斗方式：“果然，你用法阵代替了咒语，这些都是增益魔法吗？”

“是也不是，我的魔力全部用来维持混乱之刃，原理和虚空之刃相似，不同的则是混乱之刃拥有更强的破坏力，却没有破魔属性，而这只护臂则为我提供了瞬发增益效果和辅助凝聚混乱之刃的作用。”

灰狩的话突然间停滞，整个人都像石化了一般，片刻后神色凝重地说：“如果我死了，这只护臂就是你的财产。”

暗红一惊，迟疑着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不知道能否活过今天……来的居然是他，”灰狩说着拔出两把弯刀，“我告诉你的那个地方，记牢了吗？”

暗红拼命点头，狩猎律动已经开启，他的身影渐渐模糊，这些天来他已经习惯了在战斗来临前保护自己，而灰狩的神色也告诉他——这是场他连观看资格都没有的战斗。

“在那里等我，只等一天，如果我没有出现，去找那个人，听懂了就快滚，不然你绝对会死在这里。”

暗红没有一丝犹豫，不管灰狩感知到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绝对没有力量抗拒。狩猎律动可以提供掩饰、潜行、生命侦测，他向着北方发足狂奔，一旦感知中侦测到了类人的生命气息马上远远避开。而魂力吉兆让他可以保持这种状态七个小时，在这一刻凸显出他选择的正确性，他在狩猎律动的掩护下潜行，即便饮水和进食也在奔行之中完成，当两公斤肉条吃完，暗红已经出现在了荒野的边缘，前方就是那座约定汇合的城市：月桂冠。他没有冒失地走出荒野，狩猎律动有着致命的局限性：如果不是在复杂地形之下，潜行效果将会大大降低并消耗大量额外的体力。暗红安静等待了很久，月桂冠表现得很正常，当日头西垂，他终于决定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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