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机没让猎手等待太久。壮汉心跳微缓,气机稍滞。许老眼见之耳闻之,双眸精采横生,变引劲为拿劲,手掌如鹤喙,啄向汉子腕部。对于暗流中潜藏的突袭,对手早已胸有成竹,虽然无法在许老的骤然提速下全然闪避,却足够弯起中指,扣向许老双手。怒虎虽疲,此扣依旧不缺碎石裂金之力。许厚道不得不改啄为缚,握向壮汉双腕脉门。
陈泛泛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却也只能五内俱焚,无力插手其间,将心意付诸行动。眼看壮汉即将束手就擒,银瓶乍破,铁骑突出,一声促急清彻的琴音突啼惊鸣,盖住了车站里的一切喧繁杂声。随着奇音传开,人群一片片仆倒在地。如同音国帝王降临俗世,万千凡响寒噤跪伏。陈泛泛脑中铮然,神思一恍,杨可娴闷哼一声,跌向了他。
陈泛泛醒了醒神,不顾怀中温香软玉,凝目直视许厚道。许厚道受到的影响远超预期,双目中的迷雾犹未退散。老头带着眼冒金星的困惑表情眨了眨眼睛,无言以对地发现,自己已被那壮汉用双臂紧紧箍拥在怀里。
壮汉并不高大,给人的直观印象是扎实。他的身高甚至比陈泛泛还要矮上半截,身躯魁梧粗壮,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发出温暖的反光。和身材、肤色一般无二,他的笑容也拥有典型的农民色彩,满足中带着单纯的快乐。不过,陈泛泛能从这笑容中读出另一些东西,那是土地给予耕稼者的信念与庇佑——然而,这种呵护和庇护的决心不仅仅存在于土地和它养育的生灵之间,也往往传递在父亲与儿子之间。
这名壮汉就是陈泛泛的父亲,陈进。
陈进快乐地看着离家四月的儿子,看他眉角渐露的锋芒,发梢飘扬的不羁,以及永远缀在嘴角的真诚微笑。“泛泛,这学期又长高了不少。都高过我了,怎么都有一米八喽。”
“那还用说?我早说过嘛,泛泛将来肯定长得比你高。”又一个亲切的声音响起,一个中年女子灵活地跨越匍匐的人群,走了过来。陈泛泛知道这是母亲陈琴。虽然熟悉的她多出了大家闺秀的气质和不可一世的气势,但眼中的宠溺却一点儿也没减少。
陈泛泛没有因父母展露的另一面而疑惑,只是由衷地为重逢感到喜悦,或许还放下了某些担忧:“爸!妈!”
陈琴喜笑颜开,匆匆接过儿子手中的行李,一把塞到陈进手里。饶有趣味地端详了一番杨可娴——她依旧安宁地睡在陈泛泛怀中,啧啧问道:“儿子,这姑娘是谁啊?”不待陈泛泛抓耳挠腮词穷难解,接着嬉笑说道:“看来我们家泛泛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至少胸怀已经足够安稳,难怪小美人不忍醒来。”
杨可娴一声惊呼,满脸红晕,蹦起丈高,迫切寻找一道可以埋下脑袋的裂缝。陈琴爱怜地摸了摸她无法形容的花痴脑袋,让出后背挡住她没脸见人的娇艳容颜。随后,表情一冷,看向另一个怀中人。
许厚道腆着老脸,呵呵一笑:“小——咳咳,你们这也太耍赖了吧!那个,看在以前还叫我一声许伯伯的份上,给我松开吧,这身老骨头实在受不了这位壮士的蛮力了。”
陈进闻言就欲放手。陈琴凤眼一瞥,壮士幡然醒悟,立时多加了三分气力锁住囚犯。许老叫苦不迭:“小牛!二十年没见,你小子还是这么没出息!你这辈子敢不敢在小琴指着北时,往南走一步?”
陈泛泛毫不意外地看到父亲一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骄傲神情,心情复杂,无力吐槽。陈琴嚯嚯冷笑:“许老头,我是该说你越活越年轻,还是越活越幼稚?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刚才的所作所为意欲何为?也就阿进这样的才会如你所愿。”
陈进憨憨一笑,探询的目光投向老婆大人。陈琴翻了个白眼:“这老家伙想逼你出手,让我们的行踪重新暴露在有心人眼中。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经历过上次的进化后,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抹去此事的一切痕迹。”说到最后,声调清冷肃杀。
正在此时,陈泛泛出声道:“来人了。”车站大门应声开启,一行不速之客接踵而入,各个身着黑色风衣,戴着黑色墨镜,带着盛气凌人的姿态,携着一股浓浓的装“哔——”味儿,来到了几人面前。
陈泛泛开始怀疑,此地究竟是不是曾经的故乡,旧日的世界?四十公里外,究竟有没有一片苍茫广阔的大洋,在血一样的腥咸中翻转凡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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