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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方向

傻子也有梦想。

陈泛泛也不例外。不过,自从他真正懂得了什么叫梦想,所渴望的人生便从未跟历史、人类、族群、国家、社会产生过一丁点关系。他不在意世界上的诸多不公:不在意有多少人生来低贱,有多少人生来饥渴,有多少人生来无知;也不在意有多少人、多少群体从虚荣、金钱、地位出发,打着各种名义,叫嚣各式口号,或是为了消除隐忧,或是为了掠夺未来,肆意妄为地将他人的秩序、信仰、生命视作儿戏。

这是某些人类的一贯尿性。即使是现在的陈泛泛,依旧无法理解他们的思维。只要有一丝可能在明天多收获亿分之一的幸福,这些人完全愿意付出世界另一端足够数量的生命,一样鲜活灿烂的生命。利用他人生命掩盖罪状的杜隆飞与他们相比不算自私,反而显得高尚。至于所谓“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实在不过尔尔,真正称得上杀伐果断的霸主完全有魄力——为了餐桌上能多一份鸡肋,而让千万劣等人无衣无食,饥寒交加;也不会忌惮于——使得异族举国陷入丈夫被杀害,妻子被强暴,孩童被烹食的苦难地狱,仅为博得自家娇妻美妾嫣然一笑。

哪一个发动战争、侵略异土的国家没有演绎过对无辜小民的杀害屠戮,他们的政府到底倚仗着什么颜面,拿捏着怎样的腔调,才能喊出“自由”、“民主”这般振聋发聩的词语!又是怎样的无目无耳无心之人才可对此视若无睹,为他高唱赞歌!

陈泛泛知道,自由、民主这种东西向来只属于高等人,在他们的信念中,为了自由和民主,自己甚至甘愿每个月少吃一顿早餐——既然如此,为了全人类的美好未来,那些劣等人又有什么借口拒绝牺牲?他们本该前赴后继地为这光辉事业付出蝼蚁残生!

每个族群无时无刻不受到来自统治阶级的控制洗脑,区别只在于程度轻重;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在社会意识、民族文化的潜移默化下,形成具有鲜明标记的人生观、世界观。所以,虽然人类共同冠以“人类”的头衔,却很少真的有人会将星球上某个角落的同类当做同胞。

最让陈泛泛找不到人生方向的,正在于此。差别和分歧或许会带来一时好奇,却必然走向隔膜和排斥。起源于互相之间的“妖魔化”,人与人之间,群体与群体之间,国家与国家之间,种族与种族之间,每一个战场上,都在交织警惕、冲突、矛盾、斗争。人类中,或许会不时出现几个脑子里天马行空的贤者(他们往往因为不被理解而遭遇悲惨命运),争斗的大趋势却从未改变停顿过一息。正因为人类是这个星球上最好斗的生物之一,陈泛泛坚信,不管是哪个群体在拥有无可匹敌的力量之后,都不介意将其他一切化为坚定白骨王座的原材料。

陈泛泛之所以是个懒人,或许也跟这不无关系——他一直编不出一个能让自己热血沸腾的人生理想。

对于人类这个群体,他感到震惊和绝望。虽然每一个人身上都不缺乏闪光之处,形成集体后还能留下的却只有“想要”(共同的**)。陈泛泛不反人类:他不讨厌生命中遇到的绝大多数人类个体,甚至能对相当一部分发自内心地微笑;却实实在在没法喜欢人类这个群体。陈泛泛算不上贤者,他只是个异类。他没动力上蹿下跳,呼吁觉醒。旦夕百岁,浮生若梦,陈泛泛只有心思照顾妥当至友至亲至爱,伴之逍遥共渡一世。

所以,陈泛泛的梦想,类似隐士。譬如找个人迹罕至的海岛深山,最好是桃源遗迹,世外仙境,然后把那些有可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家伙统统捎上。这个梦想,不出意外,只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将梦想降级,向现实妥协,那么——买上一辆足够大的房车,带上三五亲友,一年到头,周游世界,走亲访友,混吃蹭喝,陈泛泛也勉强接受。

不过,没多久他便发现,这梦想比前一个还不靠谱。攒一辈子人品没准能找到个洞天福地隐居,却怎么都解决不了开房车周游世界的油资问题。幸好,梦想一直都是不幸者的臆想,真能付诸实践的只有命运的宠儿。

现在,陈泛泛躺在客车上铺,朝着大地的南方行进。他的运气不算差,却也绝不算好。因为两侧各有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这个暑假他确实不是一个人回家。

不提陈杨二人车上相会,是如何面红耳赤,欲语还休,你偷看我一会,我斜瞟你一眼。不到三分钟,杨可娴就成功地走出了小女儿状,竟似全然忘掉了昨夜旧情,一门心思把玩着咩了个喵那胖嘟嘟的身躯。

果然萌物也有克星。虽然咩了个喵之前萌翻了乘务员,网开一面允许陈泛泛将宠物带进车里,但是在被杨可娴发现后,这朵娇弱的女子饿虎扑食般将咩了个喵夺到手中,就是一番惨无人道的蹂躏。她一边握住大尾巴,像甩绳一样飞快挥舞,侧耳聆听越来越显得有气无力的咩咩惨叫,一边不可抑制地大呼痛快:“好萌啊!好可爱啊!”陈泛泛几乎想提醒她一句,萌物也是有生命的,也是能被玩坏的。

还好咩了个喵命不该绝,许大侠路见不平,出手相救。恶狠狠地瞪了杨可娴一眼,满脸怜惜地抢过小兽,抱在怀中,脉脉对视。老头子抚摸着咩了个喵,用审视的目光看了许久,才抬起头来,口吻肃穆地向陈泛泛问道:“这,咩了个咩,不对,喵了个喵,咳咳,还是不对。总之,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陈泛泛知道老家伙见多识广,非比等闲,便把这货的来龙去脉细细道来。随后请教许厚道,是否分辨得出咩了个喵究竟为何方神圣。老头听罢默然片刻,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嗯,这明显是只猫嘛。”

连咩了个喵都不屑地咩了一声。虽然早知道许厚道人老言轻,谎话连篇,陈泛泛还是无语了一下。想起往事中一些浮出水面的细节,不死心地问道:“许师傅,您老此行是来保护我的吧。现在才记起,以前每学期来回途中,座位附近都有一个长相类似的男子。只是此前一直没能辨别出那张化妆过的大众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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