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本桥四郎哼了一声,斜过眼睛不去瞧他,只低低伸出一手,态度极为傲慢,以接猫狗嘴叼之物的姿势等着接刀。
聂人龙顿时被这一动作激怒,破口大骂了一通。但因宫本桥四郎的汉语水平有限,而聂人龙所骂又是粗鄙到一定程度,非宋人不能听懂的话,结果自然是鸡同鸭讲,一个生气,一个不恼。
阿三只“嘿嘿”一笑,道:“不就是想要刀吗?还你!”蓦地小腹一紧,他弯曲的身子倏尔向前折叠,头几乎碰到了脚尖!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枫刀立刻被铁腹压成了两半。
“哈哈,你既然说我是狗,那么狗咬东西也是天经地义之事。可惜这把破刀太脆,这么不经折腾,一下就断啦。”阿三重新伸展,又恢复了原貌,那两截断刀便如枫叶般从他腹间落了下来。
聂人龙仰天大笑,赞叹道:“咬的好……夹的好!”只因太过畅快,顺着那“狗咬东西”的思维,险些被阿三绕了进去。
宫本桥四郎连遭戏耍,不由得勃然大怒,便在这时,其余浪客已经闻声赶到。宫本桥一郎恼聂人龙先前揭穿自己,第一个横刀冲了过来,霎时间十五浪客齐地掩杀而上,各自施展妖刀招式,一人一招狩妖剑诀,犹如群魔乱舞,遮天蔽日。
阿三“噌”的一下退了回来,挡到聂人龙身前,急切道:“聂师傅快走!我的‘软骨功’克制刀剑,尚能抵挡一阵子。”
话音刚落,三柄长刀同时袭来,阿三双臂各夹一刀,手上微微下压,身形倾斜,用脖子夹住了第三把刀。
他骨骼奇软,几近柔韧无形,刀锋被制的分别是宫本桥七郎、八郎和十一郎。三人微微一怔,同时用力拔刀,那七郎练的是“寸犬”,刀锋上带有暗齿,手上略一偏斜,刀势反割,欲要给阿三拦腰一斩!
却见阿三冷笑一声,竟能预判桥七郎的动作,顺着刀势就地一扭,身形柔软至极,如水蛇般蜿蜒,三两下便卸掉了桥七郎的手劲,继续将三把长刀牢牢夹在身侧。
所有浪客不禁骇然,全未料到这群任人宰割的奴隶中竟有如此好手,十五人顿时力合一处,纷纷举刀向阿三砍来。
阿三左右腾挪,浑身筋骨无柔韧不尽其用,看似被逼的连连倒退,身周刀光剑影,实则守势极稳,一沾即走,“软骨功”施展开来整个人都似化成了一条泥鳅,长刀溜身擦过,轻轻一夹,不遗痕迹,毫发无损。直把聂人龙看的目瞪口呆。
久未如此酣战,阿三也来了兴致,玩心大起,躲避妖刀之余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小瓶,朗笑道:“聂师傅看好了,这是我们朱罗国的神油,配合‘软骨功’施展再妙不过了!”说着用嘴拔掉塞子,轻轻一抛,小瓶子倒倾而下,那无色无味,浓稠神秘的神油一滴不落的洒遍阿三全身。
神油一俯体,阿三顿时精神大涨!浑身锃明瓦亮,恍如一尊金人。那十五浪客微微一怔,宫本桥十六郎猛灌了一口酒,叫道:“打扮成这样,唱布袋戏吗?”斜地里一刀劈出,满是醉意,试探性的斩他肩头。
阿三竟不避让,直到长刀触其肩胛,刀锋嵌进了肉里,这才委身一扭,势如鲤跃龙门。“刺溜”一声,长刀顺着阿三的肩背滑向腰身,再由腰间滑至屁股,一路激进,却不曾割破阿三的一寸肌肤。
宫本桥十六郎一刀落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摸了摸刀锋,上面血渍也无,不禁讶道:“难道你会使那刀枪不入的妖法?”
阿三轻笑一声,揶揄道:“我这身皮,又贱又轻,刀也入得枪也入得。只是你们东瀛的刀剑不予通行罢了。”
宫本桥十六郎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倏尔怒喝一声,嘬口喷出一注酒泉,“呲呲”冒着酸味,内敛浓烈蚀气,全部喷到了阿三身上!
聂人龙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抢身而上。他知道这“酒吞”妖刀的真谛在酒,而非剑法,其酒之酸烈就连火都能点燃,复为宫本桥十六郎所用,乃是诡物凶泉!
蓦地眼前精光一闪,阿三浑身中酒居然无恙,而且还腾空飞速旋转了起来!他以腰身软骨为螺旋,锥立当空,状如陀螺,一阵疾风般的旋转过后,烈酒被他一滴不剩的全部抖落,徒留遍体神油继续熠熠泛光!
忽而几声痛苦的呻吟从地上传来,聂人龙循声望去,见尹修竹师徒遭瘴气所熏,瘫倒在地不住地抽搐。他急忙点了二人的穴道,暂缓气血流通,不让毒气攻心,呼喝道:“阿三!去抢两个面具来。”
阿三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身形一斜闪到了众浪客背后。宫本桥十四郎所练妖刀为“盲皋”,剑意全凭耳力调度,是以第一个发现了阿三的动向,反手挥刀劈来。阿三轻笑一声,猿臂长出,伸手缠住了刀锋。这一着看似平淡无奇,几近自寻死路,实则却是“软骨功”的精要所在。
桥十四郎微微一怔,冷笑道:“空手夺白刃?哼,你当自己是楠木正成(东瀛武神)吗!”咄咄几刀猛刺,却见阿三的手紧握刀锋,顺着十四郎的出刀变换方向,起初是顺势而为,后来十四郎竟被不由自主地牵引了起来,阿三筋骨柔软,那一条长臂便像是木偶牵线,一路扯着十四郎纵刀出招,却招招都在自己的掌控内。
蓦地阿三大喝一声,腾空而起,手脚并用,以十四郎的刀为支点,身如陀螺般旋转了起来,一层神油灿灿发亮,晃得众浪客睁不开眼。阿三桀桀怪笑,顺势摘掉离他最近的桥七郎、八郎的面具,抛给了聂人龙。
聂人龙忙把面具给尹修竹和赤松道人戴上,阻止他们继续吸入瘴气。
失掉面具的两个浪客却遭了殃,被瘴气熏倒,在地上痛苦的翻滚了起来。宫本桥一郎怒叱一声,用东瀛话骂了几句,挥刀朝阿三扑去,阿三一抖手腕,右臂旋转卷出,缠住了桥一郎的脖子,登时勒得他直翻白眼。
阿三心地良善,不忍加害,叫他吃了点苦头便松手放开了。宫本桥一郎捂住脖子连连后退,虽然戴着面具,仍不敢在这瘴气弥漫之地使劲喘气,一时竟憋得干咳了起来。
眼看地上的桥七郎、桥八郎脸色慢慢变黑,双腿踢腾,就要窒息。其余浪客焦急地围了上去,宫本桥二郎喝道:“让开些!气流不通,他们死得更快。”
宫本桥六郎是个矮胖子,愤恨地拍了一下大腿,肥肉乱颤,闷声道:“咱们十六兄弟当中,就属我剑法最低,所练‘钢鬣’一妖的剑意始终参悟不透……唉!我死了就死了,绝不能让其他兄弟再赴三哥的后尘!”说着就要摘下自己的面具,给地上的两个浪客戴。
众浪客闻言纷纷色变,宫本桥二郎急忙按住桥六郎的手,厉声道:“武士的宿命冥冥中早已注定!该牺牲的,慷慨面对荣耀;不该牺牲的绝不白白送死!”顿了一顿,涩声道:“老三的事情,虽说咱们几个都有过失,毕竟已经不可挽回……但是武士道精神,是永远不会泯灭的!”
其他浪客闻言精神一震,齐地呼喝了一声,但因戴着面具,看不到他们慷慨激昂的神情。
在宫本桥二郎的带领下,十三浪客隔开一段距离,围着地上的桥七郎、八郎跪膝端坐,口中沉沉吟唱着一支悲歌。阿三虽然听不懂东瀛话,出于对不同语言的偏好,静心聆听,竟从中听出了哀伤缅怀之情,不禁对自己夺走面具之举稍感歉仄。
聂人龙面沉似水,凝望着瘴雾里众人,倏尔叹息一声,喃喃道:“罢了……”猛地提气,大量真力从丹田中奔涌而出,他凝掌一发,借助三生三灭掌之势打出“大海无量”,体内真气呼啸喷涌,澎湃倾发,便如同饕餮嘶吼,狂风平地而起!瞬间把漫山瘴气吹了个烟消雾散。聂人龙收掌落势,忽而眉头微皱,气海内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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