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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赌蛉

李承逸赶到集市时,已是正午。想要买马,却发现身上所带银钱不够,正愁该如何是好,忽而见到街边有一座赌坊,心念一动,当即走了进去。

他以前在宣和府当差时,也曾去过这种地方,此地远没有南京城繁华,赌坊也简陋了许多,他连续转过三间内隔,见所赌无非都是牌九、骰子、骨牌之类,心下失望,刚要转身离去,却听得耳边传来“咬它!咬死它!”歇斯底里的呐喊声,不禁喜从中来,找到所在凑了过去。

但见十几个赌徒正围在一张桌旁,光秃秃的桌面中央,放着一只罐子,罐内一大一小两只蟋蟀,正在没命地相互撕咬,那小个儿蟋蟀看上去更猛一些。两个赌徒对立分站,眼中充血,嘶声喊叫,斗相却比那罐中的蟋蟀还凶。

不出盏茶功夫,却听“咔嚓”一声轻响,小个儿蟋蟀将对手的腿给咬了下来,正自耀武扬威,发出阵阵虫鸣。它的主人是个红脸赌徒,大剌剌地将对方银钱敛了过来,得意道:“老子这只蟀王可是山东宁津蟀,每年只产一季,入冬后要蜕六层虫皮,再放到坟地里自生自灭一个月,熬出来的才是蟀王!你们那群油葫芦,棺材头什么的,就别拿来现眼了,哈哈!”

他已连胜好几局,桌上的大半赌资都落在他的面前,少说也有八十两,见无人敢下注来斗,他自是十分得意,便将别人手中的蟋蟀说成油葫芦、棺材头。这后两种虽与蟋蟀同科,但均不能斗,属于叫虫。那赌徒这般与说,便是对其他人最大的嘲笑,众人虽然遭他奚落,但苦于颓败属实,又见这赌徒身形高大魁梧,一副混赖摸样,均敢怒不敢言。

李承逸见状,上前笑道:“不如我来陪你玩两把。”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黄澄澄的葫芦,那赌徒见他不过是个其貌不扬的少年,眉眼之际有颇有几分呆气,心生不屑,鄙夷道:“大爷我下注可猛,一把十两!你敢来么?”

李承逸道:“十两太小,赌八十两如何?”那赌徒见他气定神闲,一开口便要赌八十两,心中略微生疑,说道:“你先掏八十两下注,下完注再赌,免得到时候输了耍赖。”李承逸身上所剩银钱连半两也不够,也就不掏,直接拔出身背后的火夭,放在了桌上,说道:“我若输了,这把剑归你,敢来吗?”

赌坊的规矩,玩客的钱若是输光了,是可以拿身上同价物件相抵的,是以赌坊内多半设有当铺。马上便有当铺二柜前来鉴定,但火夭剑乃赤炼精铁所铸,并非凡品,那二柜瞧了半天也拿不定主意,便喊大柜来看。大柜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精明谦然,一打眼便知此剑非同小可,对李承逸拱手笑道:“此当物颇值八十两,兄弟若有急用,小当愿出八十五两接手,咱们交个朋友。”

李承逸微笑道:“多谢大柜好意,我这把剑是专门用来斗虫的。”

那赌徒见赌资已不是问题,加之周围众人不住地撺掇,只得信守诺言,放那宁津蟀王回罐,等待对方出宝。李承逸将葫芦口的塞子拿开,把青天蟹王倒入罐中。那赌徒一见之下,顿时长吁了一口气,面露笑容。常斗蟋蟀的人都知道,个子大的蟋蟀反倒容易吃亏,尤其在这小罐子里斗,身形大目标就明显,况且这宁津蟀又灵敏异常,最擅撕咬,青天蟹王一比之下笨重了许多,相形见拙。

那赌徒急忙道:“先说好,输了可不许找后账,管你那把剑值多少钱,都是我的了!”说着暗中挥了挥拳头,眼神中大有凶恶之意。李承逸道:“放心吧,绝不反悔。”当即有那斗宝之人捻了草穗来,开始挑拨两只蟋蟀。

这草穗上涂有特殊药物,产生的气味能够撩拨蟋蟀,使它心生烦恶,从而激发斗志,与对方拼个死活。

那宁津蟀久经战场,草穗一碰上虫螯,登时放声长鸣,斗意盎然。青天蟹王只懒懒的耽在一旁,两根长须不住地探来探去,极为悠闲,草穗几次想要挑拨它的虫螯,都被它避开,那斗宝之人“咦?”了一声,从未见过此等怪异景象,不由得将草穗拿的更低,戳弄它那对巨大的钳齿。却见青天蟹王后足一蹬,发出闷雷般的叫声,青黝黝的大螯一合,将那苇杆草穗咬成了两截。

那斗宝之人一声惊呼,身子向后仰去,其余赌徒也都半天合不拢嘴,呆呆地望着罐子。他们斗了半辈子虫,从没见过蟋蟀敢反咬草穗的。

突然见那宁津蟀虫身一僵,倏尔倒在罐中,一动不动的死掉了。青天蟹王只发出一声虫鸣,就把它给吓死了。

那赌徒怔忡了半晌,便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李承逸将面前那八十两银子收走。他蓦地打了个激灵,恶从胆边生,骂道:“臭小子!你弄死我的蟀王,赔钱来!”说着一拳打在李承逸肩上,却如同打上铜墙铁壁一般,被天罡正气震得手腕酸麻,可他输红了眼,也顾不上疼痛,居然回身去抢桌上的火夭,岂料手刚一触碰剑柄,就被一股炙热灼伤,将他手掌烫掉了层皮。

那赌徒疼得呜哇乱叫,直在地上打滚。李承逸收剑入背,取回罐内的青天蟹王,问道两旁:“在你们这儿买两匹好马,大概需要多少钱?”一个看客说道:“六十五两足够了。”李承逸从那八十两中取走六十五两,剩余十五两扔回给那个赌徒,劝道:“找个郎中医手去吧,莫要再赌了。”说罢转身出了赌坊,到市集上买来两匹快马,辨明了方向,一路西行,向云南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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