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他冷嗤一声,道:“笑话,那不过是最普通的胡服样式,西平城里满大街都是。你既没看清楚正脸,怎就断定那人一定是独孤山?再说,你以为行军打仗是儿戏么,向出兵就出兵,想召回就召回?”
“可是……”我仍想再解释,却被李坤挥手打断,道:“好了,念在你是文先生带来的人,本官不为难你。你若再吵闹,军法处置!”语毕,头也不回地挑帘入帐。
我咬了咬唇,虽然心急如焚,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暗自祈祷,希望如李坤所说,一切都是我自己杞人忧天,放出飞鸽传信的人并不是独孤山。
暮色四合,天色渐沉。入夜之后,天空闪起雷电,滂沱大雨倾泻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嚷声。恍惚间,似有马蹄笃笃声、惊慌叫喊声入耳。我忙丢下手中的药杵跑出去,掀帘而出,眼前的场景却教我猛地吃了一惊!
身负重伤的士兵们互相搀扶着归来,他们的脸上、身上、腿上全都是猩红的血迹。有人断了胳膊,有人背部中刀,还有的人一只耳朵被生生削去。放眼望去,满是血如泉涌、血肉模糊的画面,仿佛这里不再是人间,而是炼狱、是修罗场。
目之所及,一片疮痍。不用说也知道,这一战我军惨败。
主帐外,一名伤势较轻的士兵正向李坤汇报战况:“……燕军好似知道我们的计划,一早便派兵在峡口埋伏,还在山顶布下巨石阵,我们一到峡口,无数巨石滚滚而下。王爷事先安排的阵法全被冲乱了,我军将士死伤惨重。他为了掩护我们撤回,自己领一千轻骑与斛律涛三万大军正面交锋,被逼进峡口的山谷,到现在还没有出来。方才我军一路撤退,还遭到燕军的追击掩杀……”
一番话如同晴天霹雳般在脑中轰然炸开,我顿觉手脚冰凉,入坠冰窟。泪意汹涌而来,我使劲咬着嘴唇,不停地在心里对自己说:越是危急关头,越不能慌乱,着急根本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我稳住心绪,走过去对李坤道:“监军大人,一定是独孤山与斛律涛串通,先假意投降,待取得我军信任后再伺机给燕军通风报信。事不宜迟,请您立刻下令捉拿奸细,并派军支援王爷。”
李坤神色复杂地望了我一眼,摇头道:“是不是独孤山通风报信还有待查证,贸贸然抓人恐怕会打草惊蛇。现在雨急风大,天气恶劣,且又天色已晚,我军不熟悉四周地形,若是再中敌方的圈套怎么办?”
见他不愿出兵,我不由急道:“大人,斛律涛将王爷逼入山谷,很明显是想瓮中捉鳖,您不能见死不救啊!再者说,所谓穷寇莫追,但斛律涛却下令沿途追击掩杀我方溃败军队,足见其求胜心切,我们恰好可以抓住这一弱点,给燕军迎头痛击。”
不料,他听后面色陡变,恼怒道:“放肆,本官做事还用得着你来教吗!军营重地,哪里轮得到你一介女流指手划脚!来人,把她带下去!”
恰在此时,文涛执伞款步走来,目光在我们之间打了个圈,道:“出什么事了?”
臭龙阳怎么现在才回来!我忿忿地瞪他一眼,道:“师……咳,王爷被燕军逼入山谷,眼下生死未卜,监军大人担心这是圈套,不愿出兵支援。文先生,你说怎么办?”
李坤义正言辞道:“说不定对方想要以此引我军倾巢出动,好一举歼灭。就这么贸然出兵,若是全军覆灭,谁担待得起?”
文涛笑了笑,不紧不慢道:“王爷乃是万金之躯,他为国冲锋陷阵,身陷险境,就算这是圈套,大人也得钻进去救他。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皇上怪罪下来,您就担待得起了吗?”
李坤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之色。
多耽搁一刻,师父便多一份危险。情节之下再也顾不了那么多,我挣开士兵的钳制,一把揭下人皮面具,道:“立刻出兵,出了事由我一力担待!”
李坤当即大惊失色,忙低头作揖道:“下官见过扶相。”
“现在不是行礼的时候,你倒是快出兵啊!”
李坤仍是迟疑,“可是……”
文涛摊手道:“都说了不要你担待,还可是什么?放心吧,这一带地形我熟悉得很,我跟他们一起去,不会有问题的。”
李坤道了声是,当即传来副将,下令派兵三万赶赴峡口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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