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来了,她才发现是原先在鱼儿家中给她瞧病的那一位。见着她有些不好意思,然而很快,一门心思都放到了萧戎身上。
小心将萧戎身上染了血的衣裳脱下来,擦干净皮肤,上药包扎。末了亲自去抓药熬药,待下人端着药进来,放在孟随心身边就退出去了。
她气闷,难不成还要她来服侍?可那些人都不敢进来,萧戎睡得死沉死沉的,她只好一勺勺吹凉了,掐着他人中,逼人醒来喝药。萧戎迷迷糊糊地,眼睛只睁开一条小缝,样子很是委屈。
他脖子上的伤口有些怖人,孟随心不禁内疚,耐下脾气,慢慢地在耳边哄着。他咽了大半碗,实在喝不下了,闭上眼睛装死,孟随心无法,只得作罢。
她出了一通汗,身上黏腻,很不舒服。打开窗户透气,外头的人各个站得笔直,听见声响连头都没回。只有那个白脸男人,向她请了安,小声问:“主子可好些了?”
孟随心点点头:“好多了。”
男子笑一笑:“那就好,姑娘有什么需要的,但管与奴才说。”
孟随心心思一转,抱怨道:“好热,身上不舒服,你去打水来,我要沐浴。”
男子一怔,随即想起昨夜……笑容不知怎地有些深意:“奴才明白,姑娘稍等。”言罢亲自去吩咐。
不过片刻,婢女们轻手轻脚地抬了木桶来,将烧得温热的水倒满,向她行礼:“姑娘身子弱,受不得凉,即便天热难耐,也只能委屈姑娘了。”
孟随心摆手:“该是我多谢你们才是。”
众人忙道不敢,她道:“你们都出去吧,不需留人。”屋里除了她,还有躺在*上的那尊大佛,婢女们自然听话退下。她跟着走到门边,对着外头道:“你们好好守着,可千万别胡乱闯进来。”
白脸男子再三保证,她这才一笑,关上了门。走到木桶边,伸手撩了撩水,她动作一顿,放轻脚步走到正门对着的窗户边。轻轻推开一条缝,才发现外头也有人守着。叹了口气,偷走的念头只得作罢。
身上确实难受,她将*帐放下来遮住萧戎,自己脱了衣裳进去洗一洗。酸软的四肢在温水中总算好受了些,她满足地喟叹,趴在桶沿,望着被微风吹得浮动的帘子发怔。
今日一场闹剧,实在匪夷所思,但她心中明白,自己与萧戎……只是笑话罢了。不论他有多么坚定不肯放她走,可她并没有那个心思。她拿不准他的想法,猜不透、看不破,但至少她明白自己。
相处不过月余,萧戎对她能有几分真心?想来只是一时兴起,上位者的霸道蛮横,让他放不开她罢了。她说的也不是假话,若有机会,要杀了他……可杀了他,她和师兄乃至整个紫云山,都逃不了干系。
她不能留在他身边,即便已经拜了堂,即便身子已经给了他……可是江湖儿女,何必在意这些呢。如果师兄不嫌弃,她依然可以和师兄结成夫妻,如果师兄在意,那么就将往事抛开,再不提起。
不知怎地,这么一想,心里沉沉的,她有些说不出原因的难受。将头埋在臂弯间,热气蒸腾上来,她脸上热热的,闷得喘不过气。须臾抬起头,大口喘了几下,起身穿衣。
下人进来将东西都收走,窗户打开,凉风吹进,简直通体舒畅。她在*边坐着,午后寂静安谧,虫鸣声吵得人直犯困。她昏昏欲睡,小鸡啄米样地头一点点,后来扛不过,干脆脱了鞋,蜷在*沿睡着。
等到被响声吵醒,她揉着眼睛坐起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到了*的里侧。萧戎绑着绷带坐在桌子旁,婢女摆着菜,见她醒了,他笑着叫她:“随心,快过来。”
她默默地翻身穿鞋,扯过架子上的衣裳走过来丢在他身上:“赤身果体,成何体统。”萧戎一愣,嘴角笑容越发深,并没多说什么,乖乖把衣裳穿起来。
下人都退出去,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饭,没有说话。她觉得这场景似乎有几分熟悉,默默地就放缓了动作,吃不下去了。
“不合胃口?”他问。
她摇摇头,默了默,低声道:“你要把我怎么样?”
他顿住,孟随心将碗筷搁在桌沿,捏着帕子轻轻擦拭嘴角,末了轻飘飘送来一眼:“你千方百计留下我,预备要如何呢?”她穿的是一身素色衣裙,清淡婉约,有如梨花树下娉婷袅娜,连眼神都是碧波荡漾。
他缓缓一笑:“我们回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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