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横波邀请陈圆圆前来,除了认识一下、联络感情之外,自然有囊收陈圆圆之意。若是陈圆圆身后没什么背景势力,顾横波自会施展各种白的黑的灰的手段,将她收入囊中。不论如何,顾横波的手段还算温和,或者狠辣的手段还没有施展开来。但朱顺明不仅搅和了这场聚会,还以这场聚会为引子,以眉楼为地点,以聚会的众女子为筹码,已经废了江宁县令的舅子,震慑了复社大名鼎鼎的四大才子。接下来还会有哪路英雄会一脚踏进来?………………钱谦益五十三岁,本该是男人最风光得意的时候,钱谦益却很有些郁郁不得志。原本新皇登基,钱谦益觉得自己的锦绣前程就在眼前。崇祯帝上台,雷厉风行的铲除阉党,颁布新政,任用贤臣,钱谦益果然受到重用,官运亨通,一路升到礼部右侍郎。可谁知阉党被铲除,东林党并没有趁机得势,而是被“不党”的温体仁入了内阁,逐渐掌握了中枢。钱谦益很快被排挤出朝堂,还被同乡人告他“贪肆不法”。疑心重的崇祯皇帝借此机会将这位东林党魁削职,贬斥回乡。钱谦益在家乡苏州府常熟县的家产十分丰厚,良田、棉地、茶山、作坊、酒肆、茶楼……有进献的、有巧取的、有豪夺的、有贪腐的……钱谦益被同乡人告状,一告一个准,除开温体仁的原因,钱谦益“贪肆不法”有凭有据是更重要的因素。身为有钱无仕的老才子,钱谦益自然要在秦淮河畔展现自己的才华和风流不羁的个性。钱谦益与柳如是相识后,如同老房子着了火,心中的欲火顿时滔滔燃烧,怎么也无法扑灭。柳如是有些犹豫不决。钱谦益有钱,有才华,长得也一表人才,完全是柳如是心目中优秀的依附对象。虽然钱谦益已经成亲,家中也有了好几房妾,但……一个嫁过人的风尘女子难道还想当正房太太不成?但钱谦益实在太老了!柳如是想着“一树梨花压海棠”,就有些浑身不自在,有些害怕旧事重演。但此刻柳如是却无比盼望钱谦益能够出现在眉楼,能够将眼前挂着一丝讥笑的粗鲁总兵的气焰给压下去。看着坐在朱顺明身旁、嘟着嘴闹情绪的陈圆圆,柳如是有些晃神。想当初,柳如是也曾如此。年幼出嫁的柳如是也曾如同陈圆圆一般,在老爷面前恣意放纵、肆意享受老爷溺爱的目光和温暖的怀抱、在关爱和抚摸中尽情发育成长……可这美好的生活随着老爷的去世嘎然而止。不同的是,眼前的朱顺明十分年轻,二十出头而已;而陈圆圆长得比豆蔻年华时期的柳如是更加精致美丽、更加勾人心魂。他们怎么可以如此般配?他们怎么可以那么幸福?………………钱谦益急冲冲赶到眉楼,鞋子掉了一只,头上的发巾披散,半白的头发随风乱舞。“谁?是谁欺负如是?”钱谦益大口喘气,大声道:“有老夫在,谁敢欺辱如是?”“来者何人?报上名来……”陈圆圆脆生生唱到。“老夫钱谦益,曾任礼部侍郎。”钱谦益不自觉回道。旋即发觉不对劲,一个丫头片子,如此无礼无节,擅自发问。“胡闹……”钱谦益呵斥道。“一个糟老头子,不在家呆着,跑眉楼来干嘛?瞧你这模样,还礼部?如此衣冠不整狼狈不堪大失体统,难怪皇上要撤你的职。该……”朱顺明给陈圆圆出头。陈圆圆给了他一个俏皮的笑脸,示意“这还差不多”。钱谦益很快看清房内的情况。只见包括复社四大才子在内的众人战战兢兢呆立在下首,一个年轻人大模大样的坐在上座,一个精致的丫头带着敬佩崇敬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年轻人,一旁一条壮汉虎视眈眈注视着众人,大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样子。钱谦益整理一下衣冠,恢复了曾经高居庙堂的气势,呵斥道:“你是何人?如此出言不逊。老夫虽不在朝堂,还是有三五好友能直达听。年轻人,不要仗着家世给家族惹祸……”钱谦益将朱顺明当成京城来的仗着家世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老夫虽然不在朝堂,但在南直隶,老夫只要振臂一呼,自然从者云集……”钱谦益是江南一带文坛领袖,崇拜信服他的文人士子遍布南直隶。朱顺明看了看面露喜色的柳如是,对着钱谦益道:“原来你就是这位大妈的姘头……”朱顺明一句话将柳如是钱谦益两人气得面红气喘。柳如是虽然是在场女子中年纪最大的,却也只是花季雨季,青春正盛。心高气傲的柳如是一贯来喜欢男装示人,打扮得比自身年龄要成熟一些。但没有女人会不在乎自己的年龄。在女子十三四岁就会出嫁的大明朝,十七岁还没找到依靠的柳如是确实有些年纪大。朱顺明的一句“大妈”正好击中她的软肋。钱谦益素有文采,来往的都是文人士子,哪听过“姘头”如此难堪的词语。这不是同偷寡妇的屠夫下人一个层次?让自诩上等人的钱谦益情何以堪?“……曾经的礼部侍郎……”朱顺明在“曾经”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你一个致仕的官员,就不要摆昔日的威风了。知道的当你一怒为红颜,不知道的还你钱谦益雄心不死,在南直隶一呼百应,要造反呢……”朱顺明又给钱谦益扣上一个“造反”的大帽子。钱谦益急道:“胡,老夫什么时候过要造反?老夫家财万贯,妻妾成群,为什么要造反?你不要血口喷人。”朱顺明笑道:“而已,不要当真……不造反就不造反,看你急的……”造反之事能随便吗?钱谦益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头直问候朱顺明的祖宗十八代。“……既然不是要造反,你急冲冲跑来,威胁喝骂朝廷命官,又是为何?”“阁下是……”“湖广总兵朱顺明。”一个的总兵而已,还是湖广的总兵,钱谦益松了口气。大明文贵武贱,一个的总兵,钱谦益还不放在心上。“既是湖广的总兵,你为何跑南京城来?可有朝廷的调令?兵部的堪合?”钱谦益打着官腔问道。“你要看?”朱顺明问道,语调不出的怪异,调侃加怂恿。钱谦益随即醒悟。“老夫无官职在身,自不会查看。老夫好心提醒你而已,切莫自误。”朱顺明正色道:“既然你曾经当过官,在南直隶也有偌大的名声,正好给我作证……”“……眉楼的寇白门意图拐带本官的妾,证据确凿,在场的这几位……”朱顺明指指柳如是、卞玉京等人,接着道:“……都是同谋。”“至于寇白门拐带本官妾的动机……”朱顺明指着冒辟疆道:“这位才子看中了本官的妾,想要据为己有。一方面通过南京城下九流准备拍花子,另一方面委托这位寇大楼主出面,邀请我这年幼无知的妾赴会,打算在眉楼行掳人之事。”“钱大人,你读过书当过官,按《大明律》,拐带人口该当何罪?同谋该当何罪?”寇白门等人面色惨白,冒辟疆更是额头冷汗直冒,苍白无力的辩解着“绝无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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