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红愈听后，想起这人刚才回答问话时，口齿利索，表述清楚；这会儿说话又很得体，且有含义，看来不是一般角色。他想起领导们叮嘱过：山有位内线代号叫夫子，调查结果，应该经夫子证实为更好。因此，他不由向其人多看了一眼，这人年纪四十有余，精明秀，一直跟随在赵黑虎左右，大概是个秘书之类人物。他不禁心动一下，问黑虎道：

“这位先生是？”

“哦，他姓邹，原来是小女云儿的老师，这几年委屈他作了我的书。”

赵红愈连忙抱拳一礼道：“邹先生原来是左小姐的老师，失敬，失敬。”

重新回到大厅，相让坐定，用茶期间赵红愈笑着对邹先生道：“我这人小时候顽皮，常受先生处罚。请问，先生您授课用戒尺吗？”

邹先生说：“成材之林不用削，戒尺何用？”

联系暗号对了，双方会心一笑。趁赵黑虎起身与三寨主伍直商议什么事务的时候，赵红愈压低声音问邹先生道：“夫子同志，那边偏殿里的情况属实吗？”

“情况完全属实，黑虎确系当了。”邹先生回答说。

“噢。”赵红愈点了点头。

怪，得到自己同志确认之后，赵红愈竟悄然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这心情，像欲走捷路的人遇了死胡同。刚才面对偌大一殿碎石瓦块，虽然有些出乎意外，但那毕竟也是结果，算得他此行任务完成了。可这任务完成之后，内心反到不是滋味了。不过细想想也好理解，像坐车人一样，旅途辛辛苦苦，巴望到站下车，结果到站才发现，这里并不是终点站。

其实赵红愈的失落并不怪，因为他从来不相信捐款有调包那一说，所以，他这次来九龙山来信心满满，相信自己能够抓住物证，坐实江仕航通匪抢劫的罪行，那样自然可以结案了。可如今这结果，赵黑虎纯属无辜，捐款调包已经成了事实，那这包是谁调的呢，巨额捐款究竟在哪里？

又是迷雾一团。

赵红愈这次本想显摆一下能力，本想为捐款被劫大案画出个句号，可是忙着忙着又回新起点，又成了刚开始，岂能不失落？

同时他也预感到了，从此侦破小组又将与老辣的江仕航继续较量下去。赵红愈平静一下心情，又问夫子道：“还有，赵黑虎他真是有心抗日？”

邹先生环顾一下周围，声音更低道：“是的，他的确是真心想抗日。前一阵子还很热望，只是现在蒙受这不白之冤后，他既怕国人谴责，又更加担心进身无门；眼下正处在犹豫不决、举棋不定的时候。”

赵红愈点头说：“可以理解。”

茶毕即开宴。酒席十分丰盛，陪宴的也只有三寨主伍直和邹先生。推杯换盏，三巡之赵红愈便看到了，这里饮酒，虽非人们讲究的“浅斟慢饮”那般斯，却也不是戏台梁山好汉之类共有的“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那样粗野，有的只是自然和热情。

再看人，赵黑虎为人虽有掩饰不住的豪爽和直率，但谈吐并不十分粗俗，偶尔冒出一句两句脏话，也多是说到气头的情不自禁。赵红愈心想：本来嘛，土匪也像他蒙面神偷一样，也是普通人，普通人自然有喜怒习性。只是这普通人并非一个模式，也有区别，像眼前这情况，江仕航狗儿的身居要职，满嘴的民主、博爱，私下里干的却全是男盗女娼、鸡鸣狗盗之实；而赵黑虎虽是悍匪一个，还思投身抗日、报效国家，这是区别。

赵红愈想到这里，他对赵黑虎忽然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是啊，自己和对方本来是一个盗一个匪的，原本都算不得啥好东西，可是盗也罢匪也好，总归都是国人，如果赵黑虎能像自己一样幡然醒悟，为啥不能帮他走出困局，远离危险，携起手来一致抗日呢？

“本家兄弟，你在想啥呢？”赵黑虎擎着酒杯问。

赵红愈噢一声道：“哦哦，没什么。来——请！”

是啊，还有啥好想的，现在当务之急，要想的是如何迅速地救出赵黑虎，救出这里的一千多人的性命，而不是什么娘们式的惺惺相惜。

三巡酒后，赵红愈立刻言归正传，他话锋一转直奔正题道：“不瞒赵先生说，你这次的吃亏当，我原来一直不敢相信它是真事儿，但现在都已经是事实了，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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