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陈斌与柳眉之合伙,陈斌给柳眉之试题,柳眉之帮他交易,两人二一添作五再分。”云蘋说道。
宁骑城咬着牙,一掌拍到桌面上,震得案上文房四宝都跳了起来。宁骑城瞥了眼面前的云蘋缓和了语气道:“云蘋,干得好,你且回吧。”宁骑城看了眼李达,道,“送客。”
云蘋像得了大赦般,浑身一松,躬身退了出去。
云蘋回到长春院时,正是长春院宾客满堂之时。柳眉之虽没给他好脸但也顾不上训他,只有云轻张着一双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他。
柳眉之装扮好去了天音坊,云蘋和云轻跟在身后,守在台口。
云蘋发现云轻看自己的神态不对劲,他靠近他,笑着哄他道:“云轻,今个让你受累了。”他与云轻相处已三年,云轻单纯、忠厚的秉性他是知道的,有时候他欺负他,碍于自己的残障,云轻能忍便忍,从来不与他计较,总是宽容待他。往常他耍滑偷懒,只需一句好话,便可冰释前嫌,今儿却有所不同,有些反常。云轻眼里笼罩着深深的恐惧和忧郁,这种神情出现在云轻稚嫩的面孔上,很是让人看着不安。
“喂,云轻,”云蘋说道,“你真生气了?下次我出门逛,一定也带上你。”
云轻面部紧绷,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他。
云蘋让云轻盯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耐烦地叫道:“唉,真急人,又不会说,也不会写,谁知道你怄的哪门子气。”
云轻嘴角动了动,看得出他眼里的焦虑和不安,但苦于无法表达出来,他憋得脸通红,眼里的泪忍不住滚下面颊。
“好兄弟,我错了,行不行。”云蘋猜测这两日他频频出去,云轻定是为自己被柳眉之训过,受了很大的委屈。云蘋忙上前去擦云轻脸上的泪,一边继续哄他道,“明个,我带你去东兴楼吃馄饨可好?”
云轻摇摇头,目光盯着他的眼睛,突然伸出两个手指在墙壁上比划了几下,乍一看像两条腿在向前跑。
云蘋愣怔住,他盯着云轻两只手比划的动作,浑身激灵打了个冷战。云蘋是何等机灵之人,一看便明白云轻比划的意思是他跟踪了他。云蘋只感觉脑子里一片电闪雷鸣,难道云轻看见他进了宁府?云蘋不敢想,脸上出了一层冷汗,他一把抓住云轻的衣领,把他按到门柱上,双眼露出凶光压着嗓音恶狠狠地道:“听着,你个哑巴,敢多事便灭了你。”
云蘋听见台下的叫好声,急忙松开云轻。虽然他不知道云轻到底跟踪了他多久,但一想到他是个哑巴,又不识字,心里也不怎么当回事,他瞪了眼云轻。
云轻漆黑的眸子也狠狠地回敬他一眼,便转身背对着他。
柳眉之下了台,云蘋殷勤地迎上去,背后猛推了云轻一把,云轻被推到一边,也不再往前凑,远远跟在后面。
今日柳眉之心情大好,在休息间很快卸了妆,也没有为难两人,竟还扔给两人几吊钱:“我累了,上房歇了,你们耍着玩去吧。”柳眉之说完,转身便去了。
云蘋十分欢喜地捡了铜钱,见柳眉之走远,向云轻扮了个鬼脸,云轻两只手握成拳头,低着头,也不理他。云蘋拿铜钱转身出了天音坊,沿着走廊跑出去。
云蘋出了长春院大门,走到街上,沿着街边溜溜逛逛东张西望……
在云蘋身后,一个瘦小的身影跟了上去,小小的白袍在黑暗中变成一个白点,一会儿便消失在暗夜里……
云蘋离开宁府后,宁骑城立刻派李达传来高健。一炷香功夫,高健便赶到宁府,只是额头上包着一块绷带,上面血迹斑斑。
宁骑城背着双手端详着高健的额头问道:“谁敢对我锦衣卫千户下手?”
高健一阵苦笑:“嘿嘿,我刚才驱赶那帮秀才,不知哪里飞来一块石头,挂了彩了,嘿嘿,让大人见笑了。”
“瞧你那点出息,对付一帮书生都能挂彩?”宁骑城不由一乐,他身边这些手下,也只有高健能把他逗乐。笑过之后,宁骑城脸色一变,道:“你速去集结一队缇骑,在衙门口等着我。”
“是,大人,”高健略一思索问道,“咱们这是要去……”
“东竹街马戏坊子。”宁骑城说道。
高健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去。
半个时辰后,宁骑城一身玄色甲胄骑着黑骏马出现在衙门口,在那里早有一队缇骑守候在此。高健迎着宁骑城走过来道:“大人,一切准备妥当。”
“此时敲过几更了?”宁骑城问道。
“敲过三更了。”高健道。
“东厂的人也该到了。”宁骑城琢磨着。
“大人,此次行动,难道东厂也要参与?”高健问道。
“这本就是东厂的活儿,王浩一直在跟踪白莲会的人,是王振给他下的死令,如今王浩死了,若咱们把白莲会的堂主抓住,先在王振面前立个投名状,也不失一件好事。”
“那是,这一招便显出咱们锦衣卫比东厂不知高明多少倍了。”高健恭维道。
“看不出呀,高健,你越来越会说话了。”宁骑城嘴角挤出一丝笑意。“行了,出发。”宁骑城大喝一声。
瞬间,几十匹战马顺着街道疾驶而去,阵阵嘶鸣和马蹄声打破了宁静的夜色。
东竹街上像往常一样,这个时辰店铺早已打烊,灯火也息了一半。街道静悄悄的,只有马戏坊子门前有人走动,仍有一些人往那个小小的木门里进。
在马戏坊子四周的巷子里,黑压压的人影,越聚越多,像潮汐般漫过来,慢慢包围了那个园子。孙启远从人堆里走出来,他看看面前的街道,还不见宁大人过来,有些焦虑不安。他已经把能带来的东厂番役系数带来,只等一声令下了。
突然,由远及近响起密集的马蹄声,哒哒哒……
孙启远立时精神百倍,他一步窜到路中间,向马蹄声的方向望去。不多时,一队缇骑奔驰而来。打头之人一身玄色甲胄,正是宁骑城。
“大人,大人,”孙启远迎着马头跑上前。
“可放跑了一个?”宁骑城大声问道。
“大人,都在里面呢。”孙启远回道。
“带你人冲进去,一个不剩,统统抓起来。”宁骑城命令道。
“是。”孙启远兴奋地两眼放光,好长时间没有干过大票了,要知道这里面上百号人,抓进去容易放出去便难了,想到那大把的银子,孙启远像打了鸡血般声音都变了调,“小的们,跟我冲进去,一个不剩,抓起来。”
番役们洪水般涌进木门,有些人等不及从直接从墙上跳进去。不多时,从里面传来惊恐的叫喊声。
高健催马到宁骑城面前问道:“大人,咱们何时进去?”
“你派人守住四周路口,防止狗急跳墙,看这次能不能抓住那个神秘的堂主?”宁骑城说着,翻身下马,“我倒是很感兴趣,这白莲会的堂庵是个什么样子。”
“大人,不过是一群贱民聚在一起诵经念佛罢了。”高健很不以为然地说道。
“可别小看这些人,朝廷之所以不容他们,是因为他们势力扩展的太快了,已经到了天子脚下。”
宁骑城走向木门,身后跟了两个随从。
园子里已乱成一团,一阵阵鬼哭狼嚎,人群四处逃窜,一片混乱。宁骑城目光扫向那些被番役们控制住的人群,看样子有男有女,他目光掠过那些女人,都是些上了岁数的女人,没有一个年轻女子。
明筝会在这些人里面吗?宁骑城拿不准。他看到这些信众被番役们用长绳索捆住,拴成一串,押着往外面走。他从他们身边走过,直接走到大棚里面,看见木台上丢落的几件白袍。宁骑城抓住一件白袍仔细看了看,这正是上次在妙音山他追逐的那些人的装束。
但是在所有被抓的人里面,没有一个披着白袍的人。宁骑城一声冷笑,看来,又要有一番折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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