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的静默使得陈彦如坐针毡。他在官场滚打一生,自认为已没有什么大场面不曾见过,偏偏在紫蕤面前,竟觉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踌躇再三,见紫蕤一直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只得硬着头皮又道:“请王爷细想,虽说皇先时有不是之处,但毕竟只要天下一日在箫家手,王爷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的天潢贵胄;若被如今的宵小之辈得了天下,王爷可是……”
紫蕤的笑容依然不变:“是寻常的江湖草寇了?”
陈彦下意识地拿衣袖擦了擦额的汗珠:“便是王爷不在意天潢贵胄的身份,也要为天下百姓着想。黎民何辜啊!”
“黎民何辜?陈先生不必拿虚理来哄我。先生应该知道,黎民并不会在意是谁家的人在当皇帝,他们只知道,能让他们过安生日子的,便是好皇帝!先生敢说,皇兄这个君王,当得一定您口的宵小之辈好吗?”
陈彦一愣,想到自己的立场,也只得强辩道:“趁天下之危,谋一己之利,岂是良善之辈?”
紫蕤只是微笑摇头。
陈彦不解:“莫非王爷另有高见?”
“高见谈不,只想请教先生,若能看穿二十四史之粉饰,还原青史之真相,霸王与沛公,孰为君子,孰为小人?”
陈彦肃容道:“霸王仁善,史称妇人之仁;沛公不过市井小人之流耳。”
紫蕤微微颔首:“这便是了,仁善之人未必能做得明君,明君亦未必是仁善之人,先生何必以善恶论天下英雄?何况自古成者王侯败者寇,善恶之说,也是随史家自便罢了。”
见陈彦只顾垂首沉思,紫蕤渐渐敛了笑意:“莫非先生认为皇兄是仁善之人么?”
陈彦听他语大有愤恨之意,不解道:“王爷何出此言?吾皇爱民如子,虽昔日与王爷微有不睦,然大节之处,亦算得是一位旷世明君了。”
紫蕤冷笑道:“莫非先生相信我母昭和太妃真是暴病身亡么?哼,诡计害弟在先,戕杀庶母在后,好一个仁善之人,好一个旷世明君!亏他生死关头,竟还有脸面来提什么兄弟手足!先生若认为他欠我母妃一条性命,在‘大节’面前仅仅算得是‘微有不睦’,本王也无话可说。既然语不投机,便不虚留先生了。”
陈彦此时方知太妃骤然薨逝竟与皇帝有关,料定劝紫蕤回京是绝无可能了,只是皇命在身,不得不做最后挣扎:“王爷是否可以暂且放下私仇,待得贼寇攘尽,天下太平,再与皇清算此事?”
紫蕤饮尽杯茶水,笑容浅淡疏离:“先生口口声声赞本王智慧,原来心里竟当本王是无知痴汉么?待得贼寇攘尽,本王便只待鸟尽弓藏罢了,哪里还会有机会清算旧账!皇兄命本王坐镇京师,既可镇压四方豪杰,又能耗尽我天隐门人力,一箭双雕,皇兄当真好计!”
陈彦只觉冷汗涔涔,早已手足无措起来。
紫蕤冷冷道:“本王一向敬重先生,只是先生若执意为皇兄奔走,他日也只好对不住先生了。”
陈彦霍地站起身来:“王爷言下之意,竟是有意夺这天下?”
紫蕤收了浑身迫人的寒意,似是十分漫不经心:“天下么?自古便是能者居之,若本王想要,又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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