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另一头的一个苍老而低沉的声音:“我是徐广立。”
文清先是一愣,随即反应道:“长官好,我是卫文清。请问有什么吩咐。”
电话的另一边,寂静了好一会,幽幽的问道:“谁是卫文清?”
“属下是从北安调任,现任侦缉处中校处长。”
“你是北安人吗?”
“不,属下是屏城人。”
“那……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文清敲了敲门,里面叫了声请进,她才推门进去,打了立正。徐广立的办公室比想象中要朴素的多,法兰绒窗帘泛着陈旧的色彩,桌上的玻璃铜座台灯擦得闪烁着金属的光泽。沙发上铺的也不过是普通的粗布绣花垫。最为贵重的仅仅是一套宋代梅子青釉的茶具。文清小时候见过他,父亲的同僚。
徐广立比三年前苍老了许多,头上的白头发已经过半,人也胖了一圈,文清几乎有些认不出他了。他上下打量文清一番,似有些感怀,眼圈泛红,脸上的褶皱微微抖动,双手也颤起来。“果然是文清侄儿,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一儿一女如此成器,甫潜兄九泉之下也也瞑目了。”望着他,文清心中也萌生出许多怀旧情结,想起父亲在这里的明争暗斗,想起自己也倾尽儿时的全部智慧和他左右周旋的时候,文清突然很想回到过去,真的很想。
卫文清不能继续回忆下去,如果过去是生活代表柔情,时常回忆就会让人变得脆弱,进而多愁善感。
“长官叫我来,有什么吩咐吗?”
徐广立没有对直接说他叫文清来的缘故,他只是自顾自的回忆文清父亲过去和他的种种交际,仿佛他们是惺惺相惜的知己挚友,文清不知道他们算不算挚友,因为曾经的卫文清还年幼,毕竟不了解他们的世界,至于现在就更不懂了。
“什么都别说了,晚上七点,到叔叔家来吃晚餐,就这么定了。还记得文应吗,你们小时候一起玩过,不过,他现在没你有出息,这回你们也好叙叙旧。”
徐广立站起来在文清肩头轻轻拍了两下。
文清从没去过他家里,父亲生性清高孤傲,但凡是他看不入眼的人就近不了他的交际圈。孟元安和徐广立是两个特例,尽管父亲多次教育卫文清要防备他们,却时时刻刻保持着和孟徐二人的交往。徐文应是徐广立的独子,长得斯斯文文,一表人才,文清父亲在世的时候曾多次对文清赞赏徐文应一身正气,侠肝义胆,几年不见,徐文应除了更加杰出,没有任何改变。
文清提着两瓶二十年的干红,两盒仿膳的点心,一尼龙袋新鲜水果准时登门。
徐广立的别墅同他的办公室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就连地面的白色大理石地面都雕刻着精致的万字纹,这座建筑可以用奢华靡费来形容,忽然觉得自己手中的礼品简直寒酸至极。徐文应迎了上来,他穿着一身黑色天鹅绒西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洋溢着蓬勃的朝气,他接过文清手中的礼物,道了谢,一举一动彬彬有礼。
徐广立首先坐下,文清坐在长桌的右侧,桌上摆着十几道菜,盛在一整套西洋瓷餐具中,瓷盘的边缘是饱满的玫瑰和天使的花边,文清端起酒杯,首先敬了徐广立:“谢谢徐叔叔的盛情款待,文清不才,承蒙叔叔不弃,以后有什么尽管吩咐侄儿。”徐广立也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徐广立有意留他的儿子同卫文清单独在客厅聊天。同文应聊天,文清发觉这个人是非常有深度的,早先没有注意,言之有物,说的就是他这种人。就眼下救国行事,他发表了意见,他的演说慷慨激昂,引经据典。
“您现在可以称为人物了!”文清由衷地称赞道。
“一个时代从来不缺少人物。”他说。
“那您说缺少什么呢?”
“缺少水。”他平静的回答道。
“缺水是什么意思?”
“是的,缺水,能把沙土粘合在一起的水。”他肯定的回答道。
文清听他的话音,心里很是触动。他明媚的脸上洋溢着一种特殊的神情,一种和孟伯杰相同的神情:“能把残酷的实际表达的如此浪漫,我想,你应该称得上是一位革命诗人。”
徐文应温存儒雅的微笑着:“你误解了我。”他彬彬有礼的否定了我的话,看起来是那么理直气壮,但文清并不相信,文清相信自己的直觉,她对徐文应身份的判断绝对不会出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徐文应不敢承认罢了。
“你在害怕谁?”文清开门见山的问他。
“和我截然不同的人。”他说:“人们遇到和自己不同的事物或者人,往往会表现出恐惧,或者是攻击心理。”
“你也有同样的心理么?”
他露出绅士那种作为脸上装饰品微笑。他是智慧的,看得出他比孟伯杰要深沉的多,而且这种深沉不是装模作样,是经过思想的积淀而形成的。
“人人都会有,包括你我在内。”
徐广立很担心他儿子的状况,直到他向文清问询,文清才明白他心里的不安,已经有第二对这样搭配的父子了,文清心想。徐广立对那天卫文清同文应单独谈话的内容很感兴趣,他不只一次旁敲侧击的向文清打听,关于他儿子的身份问题,卫文清没有向他透露任何线索,不过即使文清不说他也不会没有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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