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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5.真心假心

今日袁恕己之所以将安善带回来,一来是为了从他口中打听有关十八子之事,二来,却也正是因为小典的情形很不好,袁恕己看了出来,便想让安善过来,希望能有一二效用。

谁知竟会又是如此意外的情形。

正思量间,有人从厅外进门,笑道:“此地的事情已经了结,袁大人,我们也该告退了。”

说话之人身量长大,身着军服,正是先前左永溟从军屯请来的救兵,豳州兵屯守卫副将雷翔。

袁恕己忙回身迎着,两人寒暄几句,雷翔忽然道:“另外,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袁兄是否成全。”

袁恕己道:“自家兄弟,还说什么客套话?如今我在这豳州当差,自要守望相助,这一次若不是雷兄来的及时,也无法惩治本地奸恶。”

雷翔大笑几声,道:“是这样的,我想向袁兄借一个人。”

袁恕己意外:“借人?哦……是吴成还是老左?”

雷翔含笑摇头,道:“都不是,是你们本地县衙里一个唤作‘十八子’的。”

“是小弦……”袁恕己越发意外,惊疑问道:“雷兄怎么会想到借他?是为了何事?”

雷翔乃是军中将领,无缘无故怎么会借一个不相干的小衙差?若说军中有事,也归军中料理,本地文官包括刺史等都是不得插手的,更遑论阿弦这样的小公差了。

除非……

雷翔叹了声,面露无奈苦色:“的确是有一件棘手的事儿,非此人不可。”

但是,虽然对未来一无所知,居住在清明宫的王皇后中,夜深人静之时,会时不时地感觉到一股透骨的阴凉,从武昭仪居住的蓬莱殿方向传来。

女人的预感往往是最准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武昭仪喜得了一名小公主。

皇后毕竟无有所出,心中更有着对新生儿的一丝好奇跟喜悦,这日便起驾前去探视。

接下来发生的事,成为王皇后毕生难以解开的梦魇,而且注定会在大唐的后宫掀起滔天波澜,让整个后宫天翻地覆。

只是没有人想到,也无人敢想,这波澜并不仅仅限于后宫而已,翻天覆地的,还将是整个天下,整部大唐史。

据《新唐书·卷七十六·列传第一》所记载:昭仪生女,后就顾弄,去,昭仪潜毙儿衾下。

《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九十九》言:后宠虽衰,然上未有意废也。会昭仪生女,后怜而弄之,后出,昭仪潜扼杀之,覆之以被。上至,昭仪阳欢笑,发被观之,女已死矣。

《新唐书》同《资治通鉴》都成于北宋之时,所记载真伪,自然也无人知晓。

但在当时的大唐后宫,小公主的忽然暴毙,最大的嫌疑人,却毫无疑问是前来探望的王皇后。

在高宗李治看来,皇后一则嫉妒昭仪,二则,小公主原本好端端地,如何皇后刚来探视过后,公主便告“暴毙”?

由此,高宗李治的废后之心越发坚定。

但因为长孙无忌跟褚遂良等老臣的竭力劝阻,废后之事才暂停。

可是,“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永徽六年,李治终于达成所愿,在阴历十月,册封武昭仪为皇后,且赶走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

武昭仪终于顺理成章地成为大唐皇后,她并未忘记那无故夭亡的小女儿,下令将小公主葬置在德业寺,后于麟德元年,册封为“安定公主”,谥号“思”。

新皇后册封,普天同庆,精致华丽的烟花点亮了大唐的半边天,其繁丽华盛,无可比拟。

这一夜,却有几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寂然冷清的德业寺。

安置小公主的殿院中,日夜不息地燃着长明灯,一线灯火,于冷夜中不由瑟瑟摇晃,明灭不定。

因这并不是什么吉祥的地方,今夜又是新皇后的大喜,无人关理此处,看守院落的下人们心照不宣,只留两个守门,其他遍自去偷酒取乐。

是以这悄悄潜入的几道黑影,不费吹灰之力便定住那看守的两人,其他的便去掘取安定公主的棺椁。

不多时,已经挥汗如雨,却没有一个人放松,蒙面的黑巾底下,是一双双含压着怒恨焦灼的眼睛。

近两个时辰,天都将明了,安定公主的棺椁终于呈现眼前。

黑衣人们雁翅排开,当中为首一人深吸了口气,凝重的眼神盯着那雕琢精细的沉香木棺板,从腰间拔出一柄雪亮的匕首。

当棺板在眼前被撬开之时,在场每个人的眼睛都逐渐睁大,个个面露骇异之色。

东方天际,第一抹朝霞慢慢涌出,希微浅淡的晨曦,映出院落里每个人难看的脸色,一个个呆怔而立,恍若石雕木塑。

被围在他们中间的安定公主的棺椁已经打开了,当中……却空无一物。

连翘冷笑道:“我有没有胡说,问问便知,今儿那王大爷还往楼里来过,我可听了些风言风语,说是小丽花跟他吵起来了。那人去后不多时,就发现小丽花死了,你们都怕担干系不敢认,我是不怕的。”

袁恕己听出蹊跷:“你说的王甯安是什么人,又有什么干系了?”

陆芳道:“那是位很有名望的……”

“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个下作老淫/棍罢了!”连翘不等说完,立刻嗤之以鼻。

陆芳略有些尴尬,连翘又道:“至于别的,何必我再空口白话?如今阿弦既然说姓王的有嫌疑,那就立刻拿来审问就是了,横竖他的底细,陆捕头也是最清楚的。”

她的口吻之中嘲讽意思十分明显,陆芳板着脸说道:“这里谁不知道,王先生是有些头脸的饱学之士,这样污蔑他,谁会信?”

周围众人也都听见了,顿时交头接耳之声四起,袁恕己留心听去,有说“万不可能”的,也有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的。

袁恕己略提高了声音,道:“断案不是看有没有人信,而是证据。”

被连翘一搅,让袁恕己几乎忘了先前要做的事,一念至此,忙收敛心神,他目光沉沉地重看向十八子,追问道:“你还没回答我,你如何知道跟姓王的有关?你明明连尸首都……”

语声戛然而止,原来是十八子抬起头来。

十八子的脸本就不大,官帽深扣额前,又戴着眼罩,竟是遮了大半。他生得又矮小,袁恕己居高临下,越发雾里看花,神色模糊。

只有脸颊上那道伤痕却更加清晰,像是撞在哪里,留下细微的淤血印子。

也不知是因为眼罩对比的缘故还是天生,那留在外面的左眼又圆又大,极为灵动有神。

袁恕己正要细看那伤,被他目光扫到,无端竟有一刻恍惚,舌尖卷动,无以为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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