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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巢覆 (一)

“我告诉爹去,看爹怎么说。”晚秋说。

晚秋跑去找她父亲那会,她的母亲正不安地对着晚随之。“二弟,”沈氏说,“这次叫你回来,想必你也知道是为什么,沈家对不起你们,更对不起李大人。”

“嫂子,别说这话。党同伐异自来无可厚非,沈兄听命于人也是身不由己,您不必负疚。”沈随之说,“我听说郅仕参倒了李大人,是真的吗?”

“郅仕进谗残害忠良,君主年老昏聩,幸而有端王爷力保,李大人虽身陷囹圄倒也没受什么皮肉之苦。”沈氏蹙着眉说,“几天前几位名士上书请愿被郅仕抓了起来,身受剐刑而死,其苦万状。连尸首也或弃之荒野,或抛入浊流,惨不可言。你哥哥虽然逃过此劫,但是昨天又写了檄文声讨郅仕,当朝许多士子名流都签了名,我怕祸事离晚家不远了。”

“是福是祸现在不也没来吗,既然没来我们就还有时间绸缪,”晚随之云淡风轻地说,“命由己造,是福享着是祸受着,没什么大不了,您不必太担心。”

“你哥哥的意思是让你跟景玉说明真相,不过我想事情还不至于那样急,这些事明天再说吧。”她犹豫着缓缓地说,“这会儿书房的人估计也散了,你先去见你哥哥吧。”

晚随之听到“景玉”时眼睛向上看了看,听到要去见长兄时点着头露出了一丝苦笑。

晚秋来到静心斋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她本想悄悄听会儿父亲和他的朋友们的谈话,却发现满室中只剩了父亲一人。她踮着脚小心地走到父亲跟前想要让父亲大吃一惊。

“秋儿,”晚任之笑着说,“我就知道是你。”

晚秋歪着头看着父亲,感觉今天的父亲和平时不太一样。原先晚秋觉得父亲和二叔有着三分像,而现在父亲眼中的凝重和含笑也掩不去的浓愁倒显得他们有了七分像。“怎么了,”晚秋说,“是不是那些叔叔伯伯走光了,爹没有朋友陪着,所以伤心了?”她拉着父亲的手说:“不要伤心,秋儿陪着爹,好不好?”

掌上明珠般的女儿的娇声使任之颇为宽慰,他笑着把晚秋拉到怀里。“有秋儿陪着爹,再伤心的事也会一扫而空的,何况爹并没有伤心呐。对了,你的桔花绣完了没有?”晚随之问。

“我带着呢,”晚秋掏出来献宝似地说,“这朵是我绣的,这个是姐姐绣的,最大的白色的那个是娘绣的。爹,我和姐姐谁绣的好看?”

“都好,都好。”晚任之拿在手中点头笑道。

“应该说我绣的更好。”晚秋娇嗔道。

“你姐姐呢,怎么没一块过来?”

“姐姐回房去了,我看她宁愿跟书在一块、跟笔在一块也不会跟我在一块。”晚秋伏在父亲膝上闲扯着自己的手绢说。

“你姐姐性情温和,静若处子,你呢是天天玩笑跑闹,动如脱兔。你们俩呀。”晚任之摇摇头笑了笑。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个“静”字。

“静”晚秋念道,回头看了看父亲。

“静能生慧,爹给你取的小字是‘静玉’,就是希望你要安静有智慧。内心平静,才能临危不惧;拥有聪慧,才能处变不惊。还要像美玉一样清白无瑕。”晚任之说,“静玉,如果有一天爹和娘都不在你身边了,凡事你就要听你姐姐的话,要顺从些,安静些,好吗?爹就希望你们姐妹这一生能够风平浪静,平平安安的度过,这样就······”

晚秋听得不耐烦起来,模模糊糊的应者时伸着手要去够桌上的茶水。

“小孩子不能喝茶的。”晚任之接过女儿手中的茶杯说。

“秋儿渴了,秋儿要喝茶。”晚秋撒娇说。

晚任之要拿白水给晚秋,她的女儿却摇着他的手说:“不嘛,不嘛,秋儿要喝茶,不要水。”他满足了女儿的任性。当女儿小心地嘘着热气,咂了一口茶水,伸了伸舌头回过头来说“哎呀,真苦”时,他抚摸着女儿的额头笑了起来。

“这是什么?”晚秋拿起一旁的宣纸,见上面写了几个大字“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她问:“什么是死?”

任之没料到女儿会这样问,他想了想然后轻松地笑着说:“世间有很多不平事,唯一公平的就是人都有一死。”

“那为什么有的‘重于泰山’,有的‘轻于鸿毛’?”

“人死的原因不同啊,就像有的人败了家产,饿死了自己,而有的人懂得积累财富,死了也可荫蔽子孙。”他打了个浅显的比方说给女儿听。

“人穷了就是坏人,有钱人都好人吗?”晚秋问。

“那又要看他的钱是怎么来的了。有的人贪赃枉法,搜刮民脂,祸国殃民,死了也不值什么;有的人虽然不名一钱但清贫高洁,惩恶扬善,这样的人即使死了也值得名留青史。善恶到头终有报,老天公平的很。”

“人都会死吗?”晚秋问,“爹也会死?我也会死?”

“早早晚晚人都会死,如果那天到了,不用怕,也不用躲,生死有命嘛。如果爹去了,不在了,你们也一定要好好活着······”晚任之看着女儿说,甚至忘了女儿还是七岁的孩童,这些话她根本不会懂。

“爹去哪儿?”晚秋笑着问,“到时候让娘带着我和姐姐去找爹。到了那儿,我们还在一起,好不好?”

“肯定会有那个时候,但愿也有那个地方。”晚任之玩笑般说,“孔夫子不是说说‘未知生,焉知死’吗,你们先好好活,到时候再去找我好不好。”

“我一定找得见爹。”晚秋兴奋地挥动着手臂。

“是吗,那爹要藏好一点,不要一下子就被你找到。”

“不行,你要在哪儿接着我,然后我告诉娘说‘娘,我费了千辛万苦才找到了爹,您要怎么奖赏我呢’。讨赏来,咱们还去上次去的庙会买好吃的去,好不好?”说到尽兴处晚秋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父亲也笑了起来。

父女俩说笑着,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肯定是娘来了”趁着余兴晚秋蹦蹦跳跳一头扑进到刚迈进门的母亲怀里。沈氏皱了皱眉,晚秋察觉到了母亲的异样。她回头看了看父亲,父亲也是一脸紧张。沈氏对着丈夫摇了摇头示意无恙,然后低头女儿笑了笑。晚秋摸着母亲的微鼓的腹部说;“好弟弟,姐姐撞疼你啦,等你出来姐姐把好吃的分给你。”

正说着晚随之走了进来,忘了此行目的的晚秋急忙跑到父亲跟前说:“对啦,爹,我还没告诉你······”

“秋儿,”沈氏摆摆手示意女儿近前来。晚秋走到母亲跟前站着。她再看父亲时,父亲的脸上浮现出了她从未见过的神情。

晚任之看着站在面前多年未见的兄弟,面上毫无相逢之喜,眼神中也带着冷意恨意。连二弟恭敬地喊的一声“大哥”,他也觉得有种针锋相对的味道。晚秋不解的来回看着他们,又看了看母亲,沈氏也是一脸难色,遂喊了一声“任之”。这时做哥哥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些。

“事情说了没有?”他问。

“没有。”做弟弟抬起头看着问他话的人。

“不知道让你回来干什么吗?”晚任之怒气中带着冷气。他根本不管二弟有没有时机去说。兄弟二人相互对视着。

“我想事情还不至于那么急······”沈氏缓解气氛说。

“去!马上去!你自己去!”晚任之强硬地命令道。他的口气不容置疑,而且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他甚至连夫人的话也置之不理,这是绝无仅有的。晚秋听到父亲的话刚出口,就看到二叔扭头走了出去。这时晚任之已经气得浑身抖颤起来。

“何必呢······”晚秋的母亲说。

“爹要他去哪儿,干什么去?”晚秋问。她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晚任之原地站着,突然转身走到了窗前。晚夫人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回头往香炉中添了些碎香便走到琴桌抚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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