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惨叫，声音似曾相识。

接着，我就感觉到，一股力量把我的身体托起，使我站了起来。

不过，并不是我自己站起来的。我的意识还在，却不能控制身体。仿佛有另一个意识在控制我的身体！

那意识控制着我的身体站起来，伸手拉动马桶边的把手，冲水。而后站在了盥洗盆前，打开水龙头，撩起水洗了洗脸，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

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表情很落寞。

接着，那个意识伸出手，沾着水，在镜子上写了三个字：

“对不起。”

接着，那意识控制着我的手在镜子上一挥而过，我的意识像是被火车撞了一下似的，顿时一阵腾云驾雾般的飘忽，就开始变得虚无起来了。

之后，我的意识大部分处于迷糊中，少数时间有所感知，也不是很清晰。仿佛，我的身体里有一个牢笼，囚禁了我的意识和意志。这牢笼外边一片漆黑，只是偶尔有一道灯塔的光转过牢笼的小窗，让我看到一些片段。

这些片段分别是：我从家里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包。

我在一辆车上，目的地不明。四周乘客很多，所有人都对他人漠不关心，大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

我在一个小站下车，步行走进一个小镇。并在镇上的一个土产用品商店买了一些农具。

然后，当我再有意识的时候，我发现，我的意识终于被“释放”了！

我能够听到、能够看到，能够闻到。只是还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而已。

我看到我的身体正在挖开一个大坑，坑里有三具已经腐烂了大半的棺材。

那三具棺材两大一小。

我用一支铁镐撬开了那具小棺材，在棺材里面，有一具小小的骷髅。

在那小骷髅的怀中，有一块斑驳的铜镜。

在我拿起那铜镜的瞬间，我发觉，对我意志的压制开始飘散，同时，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

“龚玮……哥。算了，虽然我比你大很多，可是，鉴于我死的时候还是个孩子，所以我还是叫你一声哥吧。龚玮哥，对不起！”

这是小柔的声音！

“龚玮哥，你接下来所遭遇的一切，可能会使你恨我，恨所有人。不过，我想跟你说，这是命运。”

“在地下生活——呵呵，这个词儿不对。我那几十年，既没有‘生’，也没有‘活’。我只是灵魂意识还在。那段时间里，我看了很多书，佛家有个词儿很准确，‘无常’。这就是我们的世界，这就是命运。用无常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

“谢谢你，帮我复仇，之后又渡过了那场劫难。我的灵魂是凄惨而又幸运的，因为，我遇到了你，所以最终我的故事还算是有个不错的结局。”

“你面前的这具骸骨，是我的。而我的灵魂，也即将融入这块铜镜中。当灵魂不在了，尸骨更无意义。所以，你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之后，直接走掉就好了。不必管这骨头。”

“龚玮哥，你很可怜。我知道，这个词儿你一定很讨厌。你是个表面看上去随和，可是内心极为桀骜的人。不过，想到你将要面临的一切，我真心觉得不忍！”

“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知道，失去至亲的滋味；被剥夺一切的滋味；仇恨的滋味。”

“所以，当我品尝尽了仇人的鲜血之后，我却仍旧没有得到灵魂的解脱。虽然我知道说了也是白说，但是，我还是想最后啰嗦一句——龚玮哥，能放下就放下吧，能忘记就忘记吧。”

“不管怎样，你我共同在一具躯体内存在过。我的灵魂和你的灵魂曾经碰触过，所以，我知道你，虽然我也不是很懂。”

“我就要到另一个世界去了，这可能是我们最后的接触。这面铜镜，对你很重要，所以你一定要收好。将来有一天，你会用到它的。唉……龚玮哥，后会……无期……”

随着这最后四个字，我再次感觉到左手食指的指节位置一疼，同时那铜镜中仿佛发出了一抹异光，我食指的指尖，滴出了一滴血。

这滴血滴落在铜镜中心，立即渗入了铜镜之中，并且，铜镜表面斑驳的锈迹，居然瞬间脱落，使那铜镜泛出如同崭新的一般的光泽！

与此同时，我的触感也恢复了。因为，我感觉到了铜镜的重量在自己的手中！

身体一颤，我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小柔！”

我大喊了一声。

四周的山野传来回声。而回应我的，只有一群惊鸟从不远处的松林中飞起。

我站了起来，茫然看着面前的一切。

一个被挖开的坟，铁锹铁镐扔在一旁，而我的手心中，满是血泡。

三具棺材，两具大的，一具小的。小的被撬开了，一具小小的尸骨，看上去凄惨无依。

我的身上有一个背包，包里有一瓶水，还有我的钱包和一身干净衣服。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茫然四顾，我身处一座山中，四周都是松林，荒芜已极。

这是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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