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第五十章

突入其来的变故打乱了会议的部署，也挫掉了曾风云和红卫兵的锐气。

公社革委刘主任顿觉脸上无光，他那张胖脸霎时涨得通红。台子里边坐着的公社干部神色都凝重起来，其中有两位已经跟着曾果跑到土坪边上关切地了解水塘里营救的情况去了。

公社革委会组织委员老蔡担心道：“不会死人吧？”

刘主任霎时变了脸色，冲老蔡吼道：“你制造个吗子紧张空气嘛，还嫌不够热闹，啊！”

听到刘主任的怒喝，曾风云的瘦脸变得没了血色。他撇下以低头认罪姿态站在台子中间的高克贵，返身走到刘主任面前，请示道：“刘主任，你看吗办？”

刘主任余怒未消，训斥道：“曾风云，你是吗子搞的，啊！吗会弄成个咯样子的局面？都咯样子闹革命，要你们咯些个大队干部耍卵子！照你们咯些个搞法，国家早让修正主义和地富反坏右复了辟，夺了权！”

曾风云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勾着头站着。

刘主任把手一挥，断然道：“快，叫大队干部全部出动，把群众重新召集拢来，今日就是死人倒屋也要开好会。谁个抵触，先批斗谁，我就不信谁个脑壳硬过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

等人们三三两两再回到会场，太阳已经当头普照下来，有几分热力了。人们在土坪里坐了不长一会，有人就把衣衫披开了，还有人开始脱掉外衣。

曾风云领着大家喊了一会口号，把高克贵批斗了一会，并喝令高克贵滚下台去。红卫兵马上吆喝着，押着高克贵进了正屋。

曾风云一个人站在主席台上，开始批判曾家湾的资本主义。因为上午前半晌的事情闹得曾风云大煞威风，他再不做出点实质性的突破，显然会在公社革委特别是刘主任那里失掉信任。再加上有刘主任他们坐镇，他的胆子便壮起来。曾风云清了清嗓子，高声道：“高克上多次阻扰红卫兵小将的革命行动，连他家刚过门的儿媳妇都胆敢阻拦红卫兵小将押解狗地主，说明我们曾家湾反动地主及其家属威风得狠咧，曾家湾已经不是我们贫下中农的天下了！”

说到这里，曾风云扫了会场一眼，他知道高克上一家子不在会场上。曾风云的眼睛扫到了因下水救人换了一身衣服坐在那里，脸色难看的曾朝顺。

与此同时，曾朝顺也把冷竣的目光投向了台子上的曾风云，他心里明白，曾风云是算他的总帐来了。尽管多年来曾风云就想找个机会弄一弄曾朝顺，削一削他在曾家湾里的地位，但他却最不愿意与曾朝顺正面冲突，因为以往每一次发生冲突的结果都是他曾风云自灭威风，反而更加巩固了曾朝顺的地位。同时，正面冲突的结果，他们两人便明刀明枪地叫上了阵。不过，今天别无选择，今天也与以往截然不同了，他曾朝顺再威风，也会折了羽翼。

曾风云把心一横，亮起嗓音继续道：“高克上也就是个狗腿子，《白毛女》里的黄世仁就是通过指使狗腿子穆仁智逼死杨白劳，抢走喜儿的，那叫做阶级压迫。如今，我们曾家湾也有土皇帝咧！”

曾风云话音未落，曾朝顺嗖地从条凳上站起来，沉声道：“你曾风云也不要绕弯子了，我曾朝顺还当咯甲鸟毛队长，就是你养的！你要批要斗就批斗个痛快，莫在咯里耽误个大伙的时日，大伙还得干个农活，图上几口饭吃咧！”

曾朝顺边说边离开他坐的地方，绕过在条凳上坐着的人们，走向土坪角上，径直下了石级，离开了会场。急得一旁的汤水田都哭了起来，土坪里也有些骚动了。

曾风云看着被逼走的曾朝顺又喜又恨。喜的是曾朝顺终于经不住他曾风云几句话语的挤兑，他咯么个臭脾气，怕是一辈子难改了，曾风云就是要他自己跳出来。恨的是曾朝顺竟然还那么目中无人，竟然不把公社干部和大队干部当一回事，更别说他曾风云了。他那几句话一说，仍然比他曾风云更能得到村子里人们的拥护。

稍停了一下，曾风云绷紧着瘦脸，宣布道：“现在，请大队革委会主任曾果同志宣布大队的决定。”这是谭雪儿跳塘那会儿刘主任的决定，目的是压一压曾朝顺，打一打他的气焰。

从谭雪儿被救上来，确认没有生命危险后，曾果就回到了会场上。他本来想借机取消大会，没有想到刘主任态度强硬，并决定暂时停止曾朝顺的生产队长职务，责令曾朝顺深刻检讨，视其表现再行决定是否恢复他的生产队长职务。撤消高克上的保管员职务，由曾春生暂时代理生产队长，另外再选保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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