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第三十七章(中)
工作组对曾家大队所有的帐目査得都非常仔细,曾风云整日忐忑不安,好一段时间都呆在茶山嘴曾家祠堂。
工作组除了带队的两个同志是区里从外公社抽调的国家干部外,其他成员都是公社从外大队抽调的骨干,他们都能写会算。公社原本要从曾家大队抽调一名同志参加外大队的工作组。现任公社书记刘长根准备要曾风云参加,大队书记曾果不同意。他认为曾风云要留在家里,万一清帐发现问题,要解释也只有曾风云,大队其他干部不太清楚帐上的事。如果非要抽调干部,曾果推荐曾朝顺去,因为曾朝顺不但懂帐,而且为人正直。刘书记犹豫了一会,决定从别的大队抽调干部,曾风云早已在刘书记那里了解到了这一情况,从心底里产生了对大队书记曾果的不满,又增加了几分对曾朝顺的醋意。但是,曾风云知道,自己刚好犯了点事,也不便得罪曾果。
这天傍晚,曾风云从茶山嘴曾家祠堂往家里走,准备经过枇杷塘时,到曾果家坐坐,说说近两天的情况。
他刚理了发,原本不大的脑袋越发显得小了。他穿一件旧蓝色褂子,褂子上烂了好几个小洞。着一条泛白的黑色裤子,把裤腿挽到了膝盖上,露出一双细长的瘦腿。他身材高而瘦,走路时,习惯性地往左边微偏着脑袋。这会儿,他光着脚板,拉开步子,沿着山边边上白水溪傍的小路走着。
曾风云不觉得就转过了几个山嘴,到了枇杷塘村口的水塘边上。
这时,水塘边的青石板码头上,一个少妇正勾着头在洗着箢箕里刚扯回来的猪草。她的长辫子随着她一起一落的动作,滑到了胸前,少妇麻利地把辫子丢到了背后。就在她不经意的动作里,展现出了她的优美,勾勒出了她丰满而又动人的身材,令曾风云眼前一亮。
自从与张金玉结婚以后,曾风云就处于一种莫名其妙的烦恼中。他心底里有一种渴望,那就是摆脱张金玉无休止的吵闹,他想真正体会读书时了解到的那种爱情和幸福。刚结婚时,张金玉在努力讨他的好,可他的心思没有放在她身上,也从未认真去体会张金玉的努力,他想念的是曾秀鹃。土改一搞,曾潭家的地主成份,让他不得不断了这个念头。这期间,奇怪的是他每当看见从冲湾来到曾家湾曾朝顺家的汤水田,心里竟然产生出一种怪怪的感觉,不管他是否承认,他会处于一种兴奋状态。等小孩生下来以后,张金玉一天到晚披头散发,有时候早上起来,垫床的稻草叶沾在她那鸡窝样的头发里,她也不去梳理,整个的一个邋遢婆相,令曾风云感觉到有损颜面,他竟然萌发了后悔,当初,不该松口与张金玉结婚。张金玉让他领教了讨老婆生崽后的日月,甚至连他对婚姻都有了困惑,现实让他感到,结婚就已经完完全全是为了生儿育女,为了延续香火。现在,虽然张金玉已经给他生了六个细格几,但张金玉已经生下来的六胎中,只有两个俫几,一个是老二,一个是老五,曾风云心里的懊恼越发严重起来。他不由得有些羡慕别人家的女人,甚至于汤水田,他觉得她不仅长得漂亮,又会生崽,还把家里家外的事情处理得有板有眼,家里头和和睦睦。他真想体会体会与这样的女人在一起是个什么样的滋味。不过,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他曾风云毕竟是一个党员,大队干部。再怎么说,张金玉已经替他生了六个细格几,虽然他对张金玉确实谈不上爱这一点。至于汤水田,除了当初他在无意中印证了曾朝顺和汤水田的关系时,对曾朝顺的一些妒忌外,其它他倒是没有动过什么心思。
正在曾风云胡思乱想的时候,少妇抬起了头,她有一张秀气的瓜子脸,一双传神的大眼睛,虽然长在枇杷塘这样的山村里,却象沙河街上走着的城里人那么白嫩。她看起来虽然有三十来岁了,却兼具了少女的羞涩,少妇的丰韵,还略带着淡淡的忧愁和惊恐。她抬起头来的一刹那间,惊讶地哦了一小声,随即又埋下了头。她的心嘭嘭地跳着,脸上立即涨得通红。她慌乱地把箢箕里已经洗好的猪草收拾好,又探起身子去捞还漂在水面上的猪草叶子。鱼儿在漂着的猪草叶子间打着水花,象过年时节家家户户炒花生炒豆子瓜子那样噼噼啪啪地响,把周围的水面搞得十分地热闹。少妇洗猪草搅得有一点点浑黄的水面迅速被荡漾开去,猪草叶子也被荡开。
少妇见一大把猪草漂开了,一时性急,伸长了手去抓,不想,失去了重心,她“啊哟”一声扑进了水塘里。
曾风云猛地被惊醒,发现刚刚还在青石板上的少妇不见了,一个人影在水里拼命地挣扎。她的脑袋一会冒出水面,一会又沉入水里。嘴里在叽里咕噜地嚷叫,由于不会游泳,呛了水,叫喊的声音被水呛住了。加上手脚乱划,眨眼间,少妇离岸便有两米远了,而且渐渐地向塘中间漂去,眼看就要沉下去。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塘边和村子口上都没有人。曾风云来不及脱衣物,从他所在的塘边的小路上一个猛子扎入了水塘里,游到少妇落水的码头边,伸手去捞落水的人。少妇的手胡乱抓住了曾风云,便死死地抱住他不放,曾风云冷不防被拉入水下,喝了一口水。
本来,一接触到少妇绵软的身体,曾风云就触电似的想推开。但事实上,在这种情况下已经不可能,他感到他没有办法既不碰她又能把她救上岸。他已经被她箍得透不过气来,如果他不带着抱紧着他身体的少妇拼力游上去,别说救不了人,连他自己都会变成水下冤魂。
曾风云一只手揽着少妇,好不容易才让她的头露出水面,一只手艰难地划着水,双脚用力地蹬着水,费尽了浑身力气才将她拖到码头边。他自己一双脚落了塘底子下的实地,心里有了安全感,也使得上了劲,他自己站在石板搭成的码头前直腰深的水里,双手托起少妇,把她箍着他的手松开,把她侧身放到石板上。
直到现在,曾风云才认真地看一看落水的人。她紧眯着双眼,脸色苍白,头发已经全湿了,几绺刘海贴在高高的额头上,那条长辫子有一半从她侧睡的肩膀下露出来,湿漉漉的。她微微张着的嘴角开始流出刚才喝进去的水。
“啊,秀鹃!”曾风云失声叫道。
“哎呀,曾书记呀,有人落水了哪?”有人从村口出来,惊叫道。
“呀,有人掉塘里了,有人落水了!”“来人呀,救命呀!”后面出来的人大声叫道。
“哪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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