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水田敏感地回过头,站住了,欣喜地应道:“嗯。”她闪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了曾朝顺,由于激动,曾朝顺的方脸庞涨得通红,曾朝顺终于道:“你等着我的信,啊!”
铁铺汤师傅的开门声惊散了两个年轻人。汤水田象受了惊吓的兔子,赶紧挑着水往她家里那一头走,曾朝顺目送着汤水田过了白水溪上的石板桥,既才转身进了祠堂。
汤乡长正要和刘秘书去樟树湾,那里刚划了阶级成份,由于农会有些措施不够得力,地主们都想方设法搪塞农会,不肯交出房契田契,加上汤乡长的母亲是那一边的,虽然他母亲和舅舅都已经过世,有人还是通过他老表找到他这里来了。
汤乡长看了曾果的信,果断地对曾朝顺和刘秘书道:“我正要和刘秘书去樟树湾,曾朝顺呀,你来得正好,刘秘书就不去了,你直接跟我过去,把樟树湾地主在曾家湾的田亩册子和地契一并拿过去,那边的田归曾家湾农会统一分给贫下中农。”
曾朝顺有些紧张也有些惊讶,道:“我去?”汤乡长见曾朝顺感到突然,哈哈笑着道:“吗了,后生家,不愿意,还是怕我吃了你?”一句话说得刘秘书笑了起来,道:“曾朝顺哪,听说你和汤乡长家水田还是同学呀,你陪乡长走一趟,啊!”汤乡长冲刘长根同志笑着骂道:“你个玩意,哪跟哪呀!”
他们这一笑,把个曾朝顺弄得满脸通红。不过,他倒是不紧张了。
安排完工作,汤乡长带领曾朝顺出发了。去樟树湾要沿着与白水溪相反的垅坑走。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跟着山脚边的小路,转过山嘴,就进入了一条不宽的垅坑,山峦不规则地把垅坑分岔开来。汤乡长熟悉路,他走前面,曾朝顺跟着。凭着丰富的经验,汤乡长刚一进入这样的垅坑,走得十分的警觉,毕竟才刚刚解放。走了一段路,汤乡长才开始问起曾家湾最近的情况,曾朝顺一边认真地回答,一边注意着学习汤乡长处事的沉着镇定。他在心底里是十分敬重这个敢作敢为的传奇式的人物的,冲湾一带不是他带头做出了样子,土改进程肯定没有这些子快。汤乡长几次去曾家湾,还在他家吃过饭,参加过他组织的划分阶级成份的会议,对他和曾风云当面提出过希望和要求。最初,他跟曾家湾所有的人一样对汤乡长是敬畏的,他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当他知道汤德水就是汤水田的父亲时,他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丝恐惧。通过几次接触以后,他对他有了一些了解,他渐渐地由敬畏变成了对他的敬重,尽管今天他没有想到他会跟他单独在一起。
走了约有七八里路以后,拐进了一个山坳。汤乡长说:“后生家呀,准备爬山了哟。”
曾朝顺抬头一看,一条山路从山脚的一口水塘边开始朝山梁上延伸,翻过山峦,那边连接着另一道高一些的山。这一带山坡上,到处都是叶片返黄或者叶片脱落光了的山柴丛,中间夹杂着少量枝头挂着红叶的枫树,松枝繁乱举着松球的马尾松由于它的青色倒很显眼。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远处的荒山山腰上有一个亭子。这里没有人烟,直觉让曾朝顺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曾朝顺按捺不住,对汤德水说:“汤乡长,我今日总觉得不太安生。”“吗了,有情况?”汤乡长警觉地扫了四周一眼,问道。
曾朝顺没有做声,两个人沿着羊肠小道开始爬山。又走了十多分钟,曾朝顺突然发现前头有人躲躲闪闪朝亭子底侧边树木茂密,显得有些阴森的山岔子沟里走。曾朝顺轻声道:“汤乡长,你看,亭子底下走着那两人有问题。”
听曾朝顺这么一说,汤德水借着山柴丛蹬下来,曾朝顺往亭子底下指了指。那里有两个人,一个五十多岁,手里夹着个布包,一个三十来岁,肩上扛着一把锄头,两个人鬼鬼祟祟,一步一回头,象是提防着,怕人发现。“跟上去。”汤德水说。
趁着前头两个人钻进了山岔沟里,汤德水和曾朝顺小跑着跟了过去。两人才接近树林子边,就听到了挖土的声音。“怪了,这里头没有田,也没有土呀。”曾朝顺嘀咕道。汤德水也感到奇怪,道:“靠近看清楚再说。”
两个人躬着腰轻轻地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走过去。等他们走近了,他们发现,在他们前头不远的一棵大松树下,那个年轻的在挖土,他非常麻利,很快就在土堆下挖出了一个坑,那个年龄大的扯掉了手里包裹上的布,露出一个木匝子。许是不放心,在掩埋前看一看,他把木匝子打开了。那里面是一层油布,揭开油布,里面是一叠一叠纸质样的东西,似乎还有字墨痕迹。老的嘀咕着道:“祖宗保佑,莫让农会找到!”
“掩埋田契房契!抓住他们!”汤德水命令道。
听到汤乡长果断的命令,曾朝顺一跃而起,叫道:“不许动,把东西交出来,我们是乡公所的!”
听到叫声,一老一少大惊失色。少的叫道:“爸,赶紧跑!”说完,扯起锄头,撒腿就往山岔沟尽头跑。见老的没反应过来,他又回身扯他的父亲。老的死死地夹着木匝子,也跟着跑。曾朝顺顾不得别的,飞快追了上去。
那两个人仗着地形熟悉,跑出林子,冲上了一道山塘坝。老的跑得慢一些,眼看就要被曾朝顺抓住,小的站在塘坝高头,把手里的锄头猛地朝曾朝顺摔来。“注意!”跑在后面的汤德水惊叫道。曾朝顺一闪身,锄头扎在他脚边的泥土上。汤德水在后面愤怒地吼道:“站住,再跑我就开枪了!”随即,他果断地向空中开了一枪。
小的在塘坝上站了一下,听到枪响,不敢再逗留,一溜烟跑了。老的则吓得两腿发抖,抱着木匝子呆呆地站在塘坝坡上。曾朝顺一个箭步跑上去,夺过他手里的木匝子,喝道:“老实点!向政府交代,你是哪个村的?叫吗名字?”那人的瘦白脸跟死人一般,额头上直往下流着汗,却是一言不发。汤德水气喘吁吁,赶上来,吩咐道:“先带回去再说。”
曾朝顺在前,那个老头在中间,汤德水拿着手枪断后。汤德水说:“留心点,说不定他儿子中道截人咧。”老头“扑通”一声跪在汤德水面前,央告道:“同志,我是樟树湾的,放我一码,我没干坏事,田契房契也是我自己的呀,农会实在要,我给就是,啊!”
曾朝顺惊讶道:“樟树湾的!”老头鸡啄米似的点着头。汤德水大声斥责道:“还没干坏事?把田契房契埋起来,还想等待再要回去?做梦去吧!起来,回村子再说。”完了,汤德水又补充道:“我代表政府警告你,让你儿子老老实实主动归案,岂有此理!他若要再半道生事,小心我对他就地正法!”
老头作揖道:“别,千万别,求你高抬贵手!小子呀,你在周围全听到了?你赶紧走吧,你救不了为父呀!”
三个人爬过山梁,沿着山脊走了大半天,再往山下走,走到半山腰上就是樟树湾了。
在他们进村的当口,刚好,村农会主席带着几个人正从村子里出来。看见他们两个,农会主席惊讶道:“汤乡长,你们吗样抓住了咯个臭地主?刚才,民兵到他家,说他父子俩跑了咧!”
“他们父子俩正埋田契房契咧,刚好碰上我们了。”汤德水严肃道。
看着他们一帮子人急急地象是要往外走,汤德水不解道:“干吗咧,有情况?”
农会主席道:“刚才听到枪响,群众反映,就在山那边,我们看看去,怕出新情况。”
汤德水一听,松了一口气,吩咐道:“把这老小子押走,你们也不要去了。”农会主席不解地站在那里,曾朝顺说:“枪是我们抓这狗地主时,汤乡长放的,他那地主崽子想行凶,可惜让他跑了。”
农会主席一听,冒火道:“把这老不死的押走,赶快追捕他那狗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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