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还记得当年的场景。
大雨之中,白衣公子跪倒在地,以手中长剑支撑身体。衣袍被雨水淋湿,衣摆处的墨竹更欲破衣而出。右肩之上血迹淋漓。一旁地上,便是追杀之人的尸体。
刀口深可见骨,她包扎时微微发抖,他却依旧平静淡然,轻言安慰。他自面具之下传出的声音低沉而模糊,却让她落稳心安。
之后三人结伴同行至清水镇,一路你来我往,聊得投机,十足惬意。他只留一个“月”字相称,便成了她寻寻觅觅朝思暮想的念想。
客栈之中,他与在此等候的同门师兄匆匆而去,留下银子将她们安置于此。她留下一锭带在身边,如今已锃亮如镜。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轻抚耳根处那道几不可见的缝隙,喃喃自语:“我终归没来得及问清楚你的名姓。而你,也未曾见过我的真容。”
“这样我们如何才能再相见……”
泪水洇湿,宁朝暮躺卧在高椅上暗自神伤。又被这段回忆勾起了离愁别绪。
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那锭银子,仰头直视屋顶,目光茫然而涣散。
墨竹犹自摇曳,犹如春梦一场。
……
“开寨门咯!”刚过卯时,宁朝暮的思绪便被洪亮之声打断。
这是寨子这些年来固有的规矩,三声震天吼响过之后,晨练方始。
宁朝暮听此,便也从高椅之上起身,缓步行至门前站定。一身绯红衣裳在天地之间煞为惹眼。
盛夏七月的清晨天气虽不似春秋之凉爽,但山野之间却也依旧小风习习,颇有几分带着新鲜露水味道的凉意。
此处名为旋风寨。
六七年前,一众被荆成两国之战祸及的流民依荆国驭龙岭为屏障建立起了这方据点。
驭龙岭以西是荆国边关小镇清水,自清水镇往西而去便可进入成国的云岭山脉。驭龙岭以东行个四五日路程便可到达荆国北方重城落雁城,由此便可进入横天宫幽云山地界,进而到达东方夏国。
因其地域意义重大,官家曾多次围剿。却又因驭龙岭山势天险,守易攻难,也奈何不得。所幸他们几乎不行谋财害命之事,劫之有道,于是便睁只眼闭只眼随他们去了。
自五年之前到了清水,宁歆儿的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恰逢听说驭龙岭旋风寨的老寨主身患重病广招天下名医,便带着妹妹上山委身。一边为老寨主延命,一边想尽办法为歆儿治病,一晃两年。老寨主最终撒手人寰,却无奈一生无儿无女,最终却将寨子托付给了她。
两年的时间,寨子里的兄弟们也早已日渐佩服了这个柔弱女子,她亦是习惯了山上的生活,又加之无处可去,便一肩扛起执掌此处,又是三年。
缓过神来,宁朝暮微微叹了口气。看着眼前寨子里的弟兄们操练的场景,不由得感慨世事无常。
十年之前,谁能知晓自己如今会是这种境地,有着此般波折辗转?
她摇摇头,似是要抛去那些伤春悲秋的想法。略微舒展筋骨,便又回到桌案之前坐下,重新翻看起了医典。
想到歆儿如今缠绵病榻,痛不堪言的模样,宁朝暮心中便一阵一阵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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